因为苟峻结婚,酒席恰逢周末,肖晴等人尽兴玩了两天,各自回城,祁成也被董义轩和陆良皓给押走了。
顾之意特意请了一天假,帮爸妈的忙。
晚上忙活完了,疲累了一天,老苟还让她陪他喝茶。
“狗子,我和你明明白白说清楚了,我们家都吃肉,不吃肉的成不了我女婿。”
顾之意嗔道:“爸!我和祁成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也不可能会变成那种关系,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我知道,我担心他再上九里青,撵都撵不走了,左邻右舍看着呢,我怎么说。”
顾之意咯咯咯笑,“那你就认他当儿子呗。”
老苟哼笑,“我养大那么多儿子还不够,还要他这个儿子?我看这小子也是光棍的料,我多余操这份心。”
“你别这么说他,他还写诗给你了呢。”
“写那诗能当饭吃?我看的都费神。”
老苟又提出要给她买车,不管她上班远近,有一辆好车放在那里,能挡烂桃花,平时回来也方便。
“你坐地铁公交,那怎么能是白富美,那些个阿猫阿狗都以为可以乱来。”
顾之意也不知道老苟这一套理论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刚进公司,的确惹来某些男同事的过分关注,买了也好,到时候回家带东西的时候方便一些。
“你哥结婚了,他们呢,我算是操心到头了,他们走多远都行,我和你妈就只要你一个留在身旁就行。”
老苟千杯不倒,就是喝多的时候话多一些。
顾之意以为,在这一点上,她和自己亲爹一个样。
“那你们就跟着我去S市呀。”
老苟顿了顿,“我不去,你妈也不会去,我们就守在这里等你。”
顾之意有一瞬间动摇了,她自己一个人在S市,工资不高,饭也没人煮,为什么非得待在外面呢。
老苟抹把脸,“狗子,楼上那狮子放着积灰,莫村新组了个舞狮队,我拿去给他们用了。”
顾之意双膝收拢,两手往膝盖抓了抓。
狮子被哥哥放在二楼一个空置的房间,盖着白布,何以会积灰。
“你看,三个嫂子进门,东西越来越多,那间屋子要收拾出来放你嫂子的东西。”
顾之意记得狮子的神态,甚至它摆放的方向和角度,连洲走后,她再也没有走进那间房,再也没有掀开那张白布看一眼。
以前把狮子拿回来的时候,她曾经豪言万丈,对老苟说,她教他舞狮,以后逢年过节,村里有谁家开个张什么的,她和老爸两个人上场舞狮。
后来,再没有人提起这些话。
顾之意心底泛酸,新嫂子来了,老爸先斩后奏处理了她的狮子,刚才还说操心哥哥们到头了,只要她陪着呢。
“那头狮子很小,估计他们用不了吧。”
老苟摆手,“用得了,他们村的人个头都小。”
她咧开嘴,双手在膝盖上一拍,“好,用得了就行。”
本来,她是打算让狮子陪着她到老的,狮子太大,专程搬走不可能,等她老了,回家里来养老的时候,可以掀开白布,看看它,再摸摸它。
她都老了,它还没老,或许到时候,她会给它写一首诗。
可现在呢,它可能被随便放置在某个村委的地上,晚上空寥寥的,它一个未成年狮子,怕是会害怕,也会怪罪她吧。
第二天,顾之意在高铁上接到了祁成电话,他说今天是初一,要去找顾之意,带她去吃缘佛斋。
顾之意没有什么异议,应下了。
为了感谢观世音菩萨,她妈在家初一十五也是吃斋,信仰且先不说,偶尔吃素对身体也是好的,正好这几天吃肉太多,该让肠胃休息休息了。
到S市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一点,放好东西,和祁成赶到佛缘斋,已经快两点了。
已经过了饭点,佛缘斋的顾客不多,大都是五十岁往上的中老年人。
两人正吃着饭,她公司邻桌工位,一个和她关系还不错,叫小琴的同事打电话给她,说有个男的上公司找她。
“他说是合作公司的,有东西要交给你。”
顾之意拧眉想了想,不记得她约过哪个公司的人了。
她们公司给很多企业做宣传片和网络营销,倒是经常和别的公司员工有互动交流,来送个文件之类的,也不稀奇。
“你就说我请假,让他交给你呗。”
小琴:“不行,他说涉密。”
顾之意一头雾水,“涉密?我没有做过涉密的项目啊,他是哪个公司的?”
过了一会儿,小琴:“他说不能说,高级涉密。”
顾之意:“……非得今天送吗?”
“对,他说就得今天送。”
“那你让送到缘佛斋滨江店来吧。”
“行。”
女职员很热心,“滨江店你知道地址吗?”
连洲:“知道。”
小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顾之意工位,“你见过顾之意吗,这个就是她的照片。”
连洲视线凝集在办公桌上的那张单人照。
狗子变白了。
披散着自然长卷发的女孩巧笑嫣然,比了个剪刀手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说:
连洲,你看,没有你我依然过得很快乐。
连洲扯唇,“见过了。”
他谢过那位女职员,走了。
挂了电话的顾之意凝神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接的涉密项目,难道是她请假,经理还没来得及和她说?
过了一会儿,小琴给她发来一条短信,是一张背影照,简简单单的灰衣黑裤,镜头有些晃,他的上身都蒙了,却一仍旧能看出此人的丰神俊朗。
【我在S市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帅瞎人眼,身材一级棒!我们都说,他够格做我们S市的市草了。】
顾之意把手机盖了起来,手摸摸额,又拿下来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它在抖,不可抑制。
祁成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停下了筷子。
“不好吃吗?”
她的眼皮在眨巴个不停,“不好吃,我们走吧。”
祁成狐疑看着她,“哪个不好吃了?”
顾之意又拿起了筷子,“今天太累了,赶紧吃完,我想回家睡觉了。”
她拿起素包子,一整个往嘴里塞。
祁成:“……吃素食要静心,细嚼慢咽。”
她瞪圆了眼,“你也快点,给你一分钟,我吃完不会等你的。”
这个眼神带着杀气,十足的威胁意味,是真急了眼,而不是开玩笑。
仿佛谁在追杀她。
祁成只好加快速度,可是再怎么快,一分钟都解决不掉。
顾之意说到做到,一分钟后,她举起手来,“服务员,打包!”
祁成:“……打包?吃素食就是要宁心静气,怎么可以打包。”
她已经抓着包,一把推开椅子,跟逃命似的,“你打包,我到楼下地铁站等你。”
身子出去一半,她又停下了,肃脸看着祁成,“不等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服务员走过来了,“先生,您是需要打包吗?”
祁成站了起来,“不用了。”
他在地铁站追上了顾之意,一针见血,问:“是不是连洲回来了?”
顾之意拉着挎包袋子,不自觉往边上退了一步。
“他去公司找你了?”
她垂下眼帘,“嗯。”
祁成伸出手想要拍拍她。
顾之意霎时抱紧双臂,十足的防御状。
祁成笑了笑,“你为什么要逃,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让他来,我们在这里等他。”
顾之意眼里如同凝着两把刀子,断然拒绝,“我不等!”
“那你明天不上班了?”
“不上了。”
祁成:“就算你不上班,他就问不出你家的地址?你怕什么,或许他只不过找你叙个旧,今天是你,明天是董义轩,后天说不定轮到我,都是老同学……”
顾之意快速撇开视线,“我不是怕他,就是不想见。”
祁成无声一叹,“走吧,我送你回家,你记得反锁好门。”
—
连洲转了一圈缘佛斋,未做停留,转身走了。
他没有时间,下午还有很多事情。
半道接到了董义轩的电话,“怎么样,见到了吗?”
他看着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城市,车流如织,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拥堵。
“没有,她请假了。”
董义轩像是才想起来一般,“我想起来了,她哥结婚,她的确请了一天假,我给忘了。”
连洲手指头点点方向盘,“把她住的地方发给我。”
董义轩:“……怎么又问我,我没有去过她家,只听说过,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你问问祁成,他应该知道。”
连洲眸光一转,喉结上下滚动,“祁成怎么会知道?”
缘佛斋,想也知道,她是和祁成一起吃的。
“祁成无业游民啊,天天到处晃荡,他去九里青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快喊顾之意她爸叫爸爸了,写诗的你可以小看,写鸟言鸟语诗的你不能小看!”
连洲默了默,“我不问他,哪个小区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是他哥开发的小区。”
“嗯,我知道了。”
连洲在清棠府外头,从傍晚七点守到了晚上十点,没有等到狗子半条影子。
他让董义轩跟陆良皓确认过了,就是这个小区。
她没有下来吃饭,不时有外卖小哥进出小区,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给她送的饭。
他没有时间守下去,连元革还在家里等他。
等他回了家,连念安抱着儿子在客厅,看见他回来,只问他吃过饭没有,却不问他去了哪里。
然后给阿姨抱走孩子,亲自给连洲热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母亲,她身上添了几分母性的光辉,人比以前平和了许多,不再咋咋呼呼,到处指使人帮她干活了。
“苟峻今晚来过了,和老爸聊了一会儿,本来说等你的,没见你回来,他就走了。”
“嗯。”
连念安坐在他正对面,把菜给他推过去一些,“我听他跟爸爸开玩笑说,他们家想把之意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
连洲吃自己的饭,默不出声。
连念安哼唧一声,“三个儿子,还要留一个女儿招上门女婿,这个话就是对我们家说的,以前我们家还好的时候,之意来住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见他们说过这个话,现在,我们家这样了,说这个话有什么意思!”
连洲抬首,“你再帮我盛一碗饭吧。”
他们家还好的时候,苟家就表态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连念安,“……两大碗啊,以前也没见你吃这么多。”
连洲挠挠前额,“没办法,在深山野林饿坏了。”
“在外面也不知道吃晚饭吗?”连念安拿过碗,转身给他盛饭,半开玩笑道:“都家道中落了,你饭量还敢变大,爸爸快养不起你了。”
过了一会儿,连洲忽地低笑两声,“养不起,我就去做上门女婿了。”
连念安身子一僵,半晌,才回过头,眼中有了泪光,出声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连洲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缓声:“放心,连家养得起你,养得起你儿子,养得起你子子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