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苟给顾之意找了一位老乡的顺风车,顾之意也认识,叫树哥,在S市做小生意,开了一辆面包车。
顾之意不太愿意,她担心连洲坐不习惯面包车,和老苟这么一说,老苟嗓门大起来了。
“他是大少爷,坐不习惯让他爸给他安排专车司机,我们家不讲究,面包车进得来,他家再豪的车也进得来!”
顾之意只得应下。
树哥一大早就来接顾之意和连洲,连洲扫了一圈车厢,默默上了车,挨着顾之意坐下。
车子还算干净。
开出了市区,顾之意低声问他:“这车好不好?”
连洲:“看起来和商务车差不多。”
“我也这么觉得。”
他靠上椅背,“就是避震太差,我屁股都痛了。”
顾之意抿嘴偷笑。
树哥打开播放器,“给你们放点好听的音乐,你们好好睡一觉。”
【妹妹你听我说呀
哥哥我是真的爱你
请不要再对我置之不理
哥哥我伤心不起
……】
连洲二郎腿放下了,探个脑袋往简陋的中控台看。
顾之意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树哥,换一首,这个一点都不好听。”
树哥随手一摁,“行。”
【你离开之后
我在河边流泪
今生不会后悔
今夜只想搂着你入睡
……】
连洲二郎腿又翘了起来,看向顾之意,唇边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样。
顾之意双颊微红,又不好叫树哥再换一首,再换一首也是这样赤.裸裸的乡村情歌。
她垂首给连洲发微信。
【你不是带耳塞了吗,拿出来看你的视频啊。】
连洲不为所动。
【在车里看什么视频,眼睛会瞎。】
顾之意:……
打谁的脸呢,以前他经常在车里看,要瞎早瞎了八百年了。
【你不用就给我用吧,我不怕瞎。】
连洲这才把耳塞拿出来,插上自己的手机,手拿一边耳塞,勾着唇线作势要往她耳朵里塞。
顾之意敛容,给他一个警示眼神,自己拿过耳塞来。
两人一起看了刀影最新制作的视频,连洲已经很久没有给刀影写稿子,因为考试周,腾飞影有一段时间没有来S大,专心做他的视频。
看完一期,连洲低哼,“一看就是他自己写的,这样下去,广告商都要撤了。”
顾之意帮他打过不少稿子,也稍稍能分辨出来高低,腾飞影喜欢拿调侃掩盖一些他搞不明白的技术,嬉笑怒骂,总是要浮于表面。
她笑道:“对啊,他的广告费应该分你一半,没有你,他都保不住网站一哥的位置。”
连洲撇着唇,脸上却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若雪说她下个学期就要外宿了,下下个学期可能要出国,影哥脸皮那么厚,你觉得,影哥能不能追得上她呀?”
连洲:“不知道。”
顾之意:……
“那董义轩和影哥,你站哪一个?”
“我干嘛要站,坐着不行?”
顾之意一噎,“……行。”
他总是能把八卦聊死,要都跟他一样,全国的娱乐事业得马上阵亡。
连洲默了一会儿,摸摸鼻尖,“你以后离黄宜连远一点。”
顾之意莫名其妙,“她又怎么你了,我本来和她走得也不近。”
连洲一脸傲然,“没什么,就是太丑。”
“她也不丑啊,你不要老是这么说,她听见了会恨死你的。”
连洲电话响了,是连念安。
他就着耳塞接听,“喂,”
“我给你买睡衣,你敢穿吗?”
睡衣?给姐姐买睡衣?
顾之意悄无声息把耳塞又戴了起来。
“昨晚上阿姨收衣服,拿过来问我,是不是我的,我还奇怪了,我什么时候买那样的睡衣。”
连洲:“狗子意的。”
那一头默了,尔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之意的睡衣怎么晒到三楼去了,你帮她洗的?”
“嗯。”
顾之意双手翻卷自己的毛衣衣尾。
“请问,有一套大的同款,那是怎么回事?”
连洲默了默,“那是我的。”
连念安也默了两三秒,带着确认的语气,“情侣睡衣?”
顾之意的衣尾已经卷了一大团,手一松,毛衣团团霎时散开。
她挺直身板,拧着眉头对连洲猛摇头。
不能说啊!
连洲直直看着她,轻吐出声:“对。”
顾之意瘫进座椅。
她早该知道,连洲肚子里长着熊心豹子胆,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吃饱了撑着,敢买情侣睡衣!
还敢晒!
晒了还敢让阿姨收!
一世清白都被他给毁了!
“我想起来了,之意说要把我介绍给她哥,你说不行,她家里光棍多,还三个光棍,广撒网,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着什么坏主意了?”
连洲抹了抹脸,“光棍是多,我不是解决一个了。”
“连洲,你真行,兔子不吃窝边草,敢打之意的主意,你让老爸以后怎么面对她家里人,你怎么还敢上她家里去呢。”
连洲一哂,“你也行,还敢想让我给你买睡衣。”
“……你个臭小子,回来我打不死你!”
连洲:“挂了。”
顾之意双手抱肚,凝眸对着窗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不管了,反正防不胜防。
回到苟家,正值正午,顾淑娟烧了一桌子菜,摆好了碗筷。
老苟一如既往的老小孩样,时不时要逗连洲几句,不是说连洲坐不了面包车,就是连洲不能见虫子。
顾之意听不下去,就揣她妈的衣服。
顾淑娟就是烦老苟一堆废话,眼一横,呛他:“个个都像你一样,猪棚鸟窝都能睡!”
老苟:“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投一个好胎,谁生下来就能造金屋银床啊。”
“没投好胎你怨谁?”
老两口吵两句嘴,顾之意偷偷瞄一眼连洲。
大哥正转动桌子转盘,客客气气让连洲夹菜。
“听你爸说,你高三才回来备战高考?”
“对,高三下学期。”
“能考上S大,相当不错了。”
连洲笑笑,“就是投了好胎,我爸请了家教,还有市里专门研究高考的老师,给我刷题,再考不上就丢人了。”
苟峻:“嗯,尽力而为。”
苟峻三十出头,当年上大学就开始创业,上过电视,领过大学生创业奖牌,毕业后一年经历过一次重创,还是亲爸老苟出手相救,拿着家底担保给他贷了款,才走过来了,这几年越做越大,地产公司上了市,又进入了互联网,主打城镇信息化项目,苟峻身价水涨船高,俨然新贵变大佬了。
他话不多,持重有谋,一双眼看人时平淡无波。
饭后,他把连洲叫上二楼书房,关起门来,聊了大半个多小时。
连洲站在楼梯口,正是午休时间,家里静悄悄的,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外,是传说中美若仙境的淡水湖——云心湖,绿树掩映,山峦叠翠倒在碧波里。
他第一次来九里青的时候是傍晚,那天正好约了朋友去试飞F58,上了廖叔的车,廖叔接到了一个电话,拐到家里总部大楼,接上他爸,直奔九里青。
连元革在公司有商务司机,私人场合会用廖叔多一些。
他说去九里青一个老友家,有个小姑娘考上S大,请他参加全羊宴。
被迫放人鸽子的连洲十分不痛快,他不知道考个S大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而且,他不吃羊肉,为什么要押上他一起去。
一路青山绿水,到的时候天色将暗,宴席主人老苟喝得满脸通红,总是开一些讨人嫌的玩笑,让他进厨房拿这拿那。
厨房里,一脸疲累的中年妇女絮絮叨叨,骂家里的儿子没一个争气,全都娶不到老婆。
于是……
连洲往楼上看去。
他躲到了三楼,看到了一只瘸子狗。
连洲拾级而上。
顾之意没有睡,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响动转过脸,尔后坐了起来。
“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在二楼休息吗?”
连洲唇线轻扯,目光环视一圈,房间不算小,一面是整体衣柜书柜,床边还有梳妆台,再过去是卫生间的玻璃门。
结构合理,空间充分运用,一看就知道是用心设计过的。
书桌上摆放着她的一张单人照和一张高中毕业合影。
“你们家这栋房子是谁设计的?”
顾之意脚伸进棉拖鞋,“我大哥找人设计的,但是被我爸妈胡乱改造,你看看我家的院子,就剩一个小花坛了,我妈恨不得都挖起来种菜。”
连洲走向窗边,冬日的云心湖尽收眼底。
她走了过去,仰脸看着他,“我大哥找你说什么了?”
连洲垂着眼睫看她,“他说他十八岁上大学的时候,你六岁,追在车子后面哭。”
顾之意扶额,“陈年旧事了还提,谁还没有个六岁啊,你还光屁股。”
连洲:“我那是三岁。”
她点头,“嗯,他还说什么?”
“说他和你同一个生肖,都三十二了,还娶不上老婆。”
顾之意抿着一对儿小梨涡瞪着他。
“不是吗?”
“不是,我十八,他快三十一,我农历八月,他是正月初一。”
连洲无声扯嘴,“狗子意,你嘴里怎么就没有一句老实话呢,我真是白羡慕你了。”
顾之意理直气壮,“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二十,我只说我是九月生的,都是他们说我黑,说我是姐姐,你也这么觉得。”
连洲:“我跟你确认,你是姐姐吗,你说你是。”
顾之意脸一甩,蛮不讲理,“反正你就是嫌我黑,还叫我换皮。”
连洲唇角扯了扯,无声看着她。
她拔拔额前的头发,嘴巴一噘,“你还说我拉头发像葛大爷。”
连洲紧抿着唇线,伸手把那一缕碎发往她耳后夹,夹了两次才夹住了。
她头发长长,天生小卷发又出来了,长在她头上,透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无邪可爱。
他唇角轻勾,很快就消散了,“我挺喜欢葛大爷的。”
顾之意鼻头一皱,“可我不喜欢葛大爷的头。”
腰间一紧,连洲的喉结猛然就贴近了。
他胸口起伏,“狗子意,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