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喜欢

“流氓”顾之意拿指腹一点一点从眼角压到眼尾,唇角余留未散的笑。

简一翰也跟着笑了,“顾之意,分享一下,什么事儿那么开心?”

顾之意眼珠子提溜一转,定在连洲脸上。

连洲冷眉冷目斜睨着她,冷傲中还带着微妙的憋屈,一种被女流氓拿去了贞操,还申诉无门的憋屈。

“学长,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她抿了抿嘴,“连洲他会哭的。”

连洲:……

天气闷热,脚下草地在冒热气,像在蒸桑拿,她的脸蛋红彤彤,浸湿的眼睛异常雪亮。

傻狗,让人移不开眼的傻狗。

简一翰看看连洲,又看看她,“所以,你真的对他耍流氓了?”

顾之意下矢口否认,“我没有!”

就算有,那也不是故意的。

简一翰肃容,“上课不认真,老师不在就闹着玩。”

顾之意登时收敛唇角的笑,两手不自觉在大腿裤缝轻轻摩挲,“学长,我不笑了。”

“等下第一个叫你们出来表演。”

连洲还未出声,她就火急火燎地解释:“学长,他没有笑,就我……我忍不住,但是我们今天表演不了,连洲他手伤了还没好。”

“噢?”简一翰看向连洲,扯嘴,“手伤到哪了?”

连洲垂眼睫微微朝下,对着简一翰,“手掌。”

他个子比简一翰略高一些,看人的眼神冷冷淡淡,总给人一种睥睨众生,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简一翰:“我看看。”

连洲岿然不动,“谢谢学长关心。”

简一翰提嘴一笑,慢条斯理道:“我也还没关心呢,你先不用着急谢,你手要是真受伤了,可以请假,要是来上课就好好上课,别等着老师说要考试才说手废了。”

连洲微顿,转瞬一嗤,拿手摸摸鼻尖,“学长,体育老师没有说今天要考试。”

这个简一翰既不是他的老师,也不是他的辅导员,不过是一个破学生会主席,官瘾真不小,教训到他头上来了。

旁边的男生跟个偷吃瓜的贼似的,时不时偷瞄一两眼,看校草和学生会主席,谁拽得过谁。

学生会主席没有一点实力还真上不去,连洲嘛,纯属靠脸和他爹。

对于吃瓜群众来说,谁赢不重要,有热闹看最好。

简一翰:“今天要给舞狮队补充两名队员,等会儿每组走一轮,上一次桩。”

顾之意有些急了,“学长,他的手真的伤了,缝针还没拆呢。”

连洲懒洋洋扯嘴,“就算真要考试,也不是闭卷考试,我手废了,眼睛没废,在边上学习一下舞狮队精英们的表演,你总不至于赶我吧?”

简一翰嘴角噙着笑,“身残志坚啊连洲。”

“不敢当,我从来不请假,因为太闲了。”

没吵起来,吃瓜群众有些失望,又惦记着待会儿的临考,收拾心思各自练习了。

起风了,燥热的空气被吹散了,天空不知何时变了色,一团团如浓墨的乌云遮住了太阳。

简一翰状似无意,冲着顾之意略一抬下巴,“顾之意,他手受伤,我带着你上桩,看看你什么水平。”

顾之意吓出了一个惊魂,她和连洲是上过桩,桩不高,总共也就四步,可没拿道具她还磕磕绊绊呢,更何况要拿那么重的狮头。

最要命的是,简一翰要带她,就必须要摸她的腰。

她拒绝得很干脆,一点余地也不留,“学长,我不行,还没有练到那一步,我们从来没有拿道具练过,一次都没有。”

简一翰没有放过她,“没有叫你拿道具,先看你力道怎么样,动作规不规范。”

吃瓜群众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了。

主席挑唯一的一个女生下手,还是一个老是找连洲打情骂俏的女生,这不是摆明了要挑衅校草么。

风一吹,顾之意汗湿的背凉飕飕的。

她走了两步,对着草地上的外套踢了一脚。

外套翻了个面,又软绵绵瘫在草地里。

好烦,她又不想进舞狮队。

简一翰看着她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忍不住提着嘴角跟过去,缓声道:“你不用紧张,没练好也不要紧,反正都要来一轮,第一个没有对比最轻松。”

连洲抱胸贴过来了,压着眼睫瞅顾之意,话却是对简一翰说的,“学长,她不是没练好,她有病。”

顾之意抬眼,正对他的黑眸,嘴一噘,带着点点委屈。

简一翰:“她有病?什么病?”

连洲头一转,唇角一牵,一本正经说:“奥尔森营养不良症,不能碰,一碰就倒。”

简一翰微顿,尔后忍不住一嗤,看向顾之意。

顾之意点头如捣蒜,“我就是有这个病。”

连洲下巴冲足球场外阴凉的树下一点,“你问问体育老师,他知道。”

顾之意:“对,他知道。”

简一翰看着连洲缓缓点头,目光一转,定在顾之意脸上,“就他能碰?”

顾之意唇线陡然一收。

风把汗湿的额发吹干,顺带着脸上的油腻也吹走了。

连洲接腔:“对,就我能碰。”

乌压压的墨色压顶,热气已经吹散得无影无踪,网格栏外头的树在狂舞,草味儿扑鼻。

简一翰和连洲无声对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之意只好豁出脸皮装弱智,“学长,连洲他是我亲戚,就是奥尔良这种病……亲戚免疫。”

连洲对她侧目而视,用喉管发声:“奥尔森——营养不良。”

简一翰挑眉,“他是你亲戚?”

又被亲戚的连洲鼻腔一哼,“我不是她亲戚。”

绿豆大的雨点滴在顾之意脸颊上,她拿手摸了摸。

好了,下雨了,她的狗运气又来了。

“对啊,他就是我亲戚,我不是和你说我住在亲戚家嘛,就是他家,你不知道,我还要给他送饭,不是我想送,是他姐让我送的。”

连洲眸光一压,“狗子意,你是我哪门子亲戚?”

小梨涡对着他闪烁,带着赤城,“我本来就是啊。”

连洲:……

他有那么一瞬间被狗的真诚给骗了,都快要当真了。

绿豆大的雨点变成了花生豆,很快又变成了小石子那么大,越下越急,砸在头上脸上有点疼。

顾之意抬眼看天。

“哎呦!”

一滴雨水正好砸在她眼角,她不自觉闭眼,拿手背使劲揉搓两下。

睁开眼的那一刻,一闪又一黑,什么东西罩上她的头,一只有力臂膀从背后一拢,压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带着热气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走!”

顾之意被动前进在黑洞洞的世界里,风雨肆意横行,足球场里的男生在呼叫奔跑,宿舍楼上没关的窗“噼里啪啦”响动。

运动鞋湿了,很快浸透到里面,裤腿也湿了,黏糊糊的贴着腿,

耳边是他的喘息声,她辨不清方向,心脏在狂奔,憋得十分难受。

她用了点力道阻止身上的推力,气喘吁吁地叫:“连洲,我看不见路!”

推力消失了,衣服转动了两下,开了一道缝,那张刀锋破雾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雨很大很大,他手压着眉,往头上一抹,头发翻起,露出完美的发际线,黑亮的眼氲着一层水汽,冷傲消散,眉眼竟带上了些许温柔。

他突然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看见了?”

她呆愣不语。

心口的那层膜被掀开,她瞒得了谁,瞒不过自己。

亲戚不能做了。

她就是喜欢他。

连洲也愣住了,唇线一收,喉结上下滚动,不过一秒就松开手,转头消失在雨幕里。

雨后的傍晚,空气纯净不惹尘埃,天边铺着火烧云。

连洲一个人往北门走,今天没有叫廖叔过来接,他打算坐地铁回家。

“连洲。”

他转过头,是李若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一如往常的清冷笑容,“你要回家么?”

连洲:“对。”

“你怎么走?”

“地铁。”

她轻轻一点下巴,“嗯,那我和你去坐地铁吧,我明天早上没课,今晚回家住。”

连洲没说什么,迈着悠闲步子走自己的路。

路边小花坛里的百日草带着雨水,碧翠欲滴。

李若雪走在里面,裤子时不时沾染上一些湿意,她却浑然不觉,“我听之意说你给那个很有名的刀影写稿子,是吗?”

连洲微顿,“嗯。”

她抬着眼眸看他,“我这几天我都在看,虽然不知道哪一期是你写的,但是也太厉害了!”

连洲低笑两声,也没有谦虚上两句的意思。

她的声音很真诚,“以前我不看的,真的,这几天看上瘾了,估计以后我要天天追了。”

连洲应得干巴,“女生一般不喜欢看。”

“但是我喜欢。”

“嗯,难得。”

她神采奕奕,“连洲,我想知道,那个无人机是不是跟玩遥控飞机一样,就是一个人在操控,只是操控的界面会大一些复杂一些?”

连洲:“你这么说也错,毕竟无人机起飞到降落都是人为操控,只是单人操作完成不太可能,指挥,操控,监视多席联合操控才有可能实现。”

“是啊……那电影里神秘飞行的AI,以后会不会真的出现呢?”

连洲笑笑,“一切都有可能,AI已经在很多领域使用,连下棋都能打败人类了,未来飞行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若雪:“那我们能控制得了它么?”

连洲一向不习惯和女生太过亲密,下意识避开“我们”这个词,“既然是人类发明了它,自然要控制得了。”

她轻笑着点头,“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问你吗,我真的很喜欢刀影做的视频,很幽默,一点都不像我想的那种刻板军事解说。”

连洲不置可否,“我可以把刀影推荐给你。”

反正刀影也不差多这么一个粉丝。

“行啊,谢谢。”

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若雪拍火烧云拍了一分钟,走到地铁站用了十分钟。

地铁上人多,两人没说上什么话,没两站连洲就下车转站了。

他惦记着回家。

狗子意晚上不练车,说好了回去看他拆线的。

可一直到他拆了线,上了饭桌,还没见到顾之意的影子。

连念安叫阿姨给顾之意留饭,说她在学生会有事情,晚点才能回来。

连洲一言不发扒饭,吃完就撂筷子上楼去了。

他很不痛快,手被她废了,拆线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比不上学生会那些可办可不办的破事。

但是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惦记得很,今天在雨中抱着她跑的那一段路程,在雨中的那一眼对视,跟中了邪似的,在脑子里翻滚。拿着水杯下了两趟楼也没见到傻狗的半个影子,越见不到他就越惦记,惦记得坐立不安。

最后一次下楼,她竟然关门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竟然还是见不到人!

房门紧闭,连洲问阿姨,阿姨说没见她起床。

早上一二节有课,她从来没有逃过课,每天精神抖擞赛过陆良皓,何以今天赖床了?

他敲敲房间门,果然听见她的声音。

“阿姨,我先睡一会儿,你吃吧。”

连洲隐隐觉得这个声音不对,“狗子意,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啊,连洲……我请假了。”

“我进去了。”

连洲打开房门,看见一个小脑袋露在被子外头。

她卷着薄被,严严实实盖到了嘴巴,面色怏怏对着他,“我不舒服……”

连洲:“……”

她很有些委屈,“我肚子痛。”

他走进了些,腰板挺得很直,垂下眼睫一看,那脸色菜青,嘴唇着实有些苍白。

“是因为昨天淋雨了才痛的?”

顾之意幽幽看着他,“不是,跟那个没关系。”

跟哪个有关系,她没说,连洲也猜到了。

“那,怎么治?”

“治不了?”

“没有药?”

顾之意也很绝望,“没有。”

止痛药不是随便吃的,只能硬挺。

她闭上眼,气若悬丝,“你快走吧,晚上记得回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连洲走不动,“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我都要痛死了你还问问问,死了就埋!

连洲生无可恋脸:奥尔森营养不良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