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给你,只要你有本事拿到。”话音落下,林默采取了主动进攻。
他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了。走出这个迷阵唯一的方法,就是直面内心的恐惧。
他内心的恐惧是什么?
是那与生俱来的责任,是对父亲与族群绕不开的愧疚。不管他变得如何强大,他的玄力如何逐级爬升,只有一想到被逼扛起的担子,他就不自觉地逃避。
他不想再逃了。
无他,他不迎战,会有更多人死去。
手中无刀,更胜有刀,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化作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破风斩出。对方的人皮面具被他的爪风刮得轻轻晃动,面具上得笑越发显得诡异。
班特似乎没有动,可是,林默的指甲却没有落到他身上。明明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还在眼前,爪子挥下后,他又倏地挪到了左侧或右侧。
林默的爪风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网,班特的位移就随之越来越快。
“格安,他们说你长进了不少,我不信,现在看来,这话不假。”在这样频繁的攻防之中,班特的话音听起来却相当悠闲。
林默只丢给对手一个凶狠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伪装成班特的妖兽玄力不在他之下。
何况现在他身处对方布下的迷阵里,对方可以利用意念随意地改造空间,甚至于,很可能与他对战着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是什么妖兽会具有这样强大的玄力?
当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已排除了这是黑狐族所为的可能性。
扭曲空间布下迷阵制造幻象,这些远远超出了黑狐族的能力,黑狐族只够格当对方的狗腿,负责引诱他现身,让他一步步地踩入陷阱。
天地乾坤,万物有灵,一切生物都有凝聚玄力幻化成妖的可能性。
妖兽界中,以天狼、炎鼠、风马、猛虎、灵蛇、游鱼、黑狐与鹫鹰为大族,这些族群均有一脉传承,族人相对较多。可也有不少其他兽类幻化成的妖兽,被普遍认为是不成大器的小妖兽。
他活了一千年,只在成妖的厉崇和身上见过各大妖兽族的技能汇聚于一身,然而,当时刚刚复苏为妖的妖王与眼前这个妖兽的能力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妖王为集大成者,那是因为他的玄力并未完全苏醒,否则,当年的林默即使有种族之核加持也不可能击败妖王。
再者,厉崇和也不应该在这里。一千年前,林默亲自用狼血刃将他钉进了极寒之地,结束了妖兽对庚元大陆的统治,让没有任何玄力基础的人类得以休养生息,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当妖王归来的消息反复在他耳边响起,他一度以为那真是厉崇和突破封锁回来了。
惶恐不安侵蚀着他,他差点就要去亲自确认一下。
“你到底是谁?”林默沉声问道。
对方的笑声是刺耳的:“格安,你不是很熟悉我吗?为什么要否认呢?我就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你唤醒了我,你替我害死了你的父亲……”
“不。”林默声音不大而坚定,“你不是妖王,如果你是他,你不会反复向我要那件东西。”
对方这次没有闪躲,也挥出一爪,与林默的爪子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金属般清脆的响声。
“所以,你还是告诉我了。”对方的话音降低了,似在窃窃私语,“那件东西,与妖王一起封印在同一个地方。”
“我也告诉了你,只要你有本事拿到。”林默冷哼道。
是的,那东西,用狼血刃扎在了妖王的心脏上。而极寒之地的确切地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林默五指运力,对方的巨爪在自己掌中化为碎片,就像燃烧成灰烬的纸片,在风中飘散。
那灰烬逐步扩散至对方的手臂、肩膀、胸口、腹部……在他的脸消失之前,林默挥爪扯下了挂着班特五官的那张人皮面具。
他只看到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如同无边无际的黑夜,深不见底。
那个神秘的妖兽走了?他给他布了一个几乎无解的迷阵,留下了连串的谜题,只要再稍加拖延,阵中的人类一个也逃不出去。在得手之际,他却放弃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他的目标,一直都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林默这个天狼族的族王。
他只是想要那件东西罢了。
他会去找那件东西。
林默轻轻叹了口气,烦心的事情太多,他只能一件一件地解决。
当务之急就是带迷阵中剩下的人类离开。
他们还在厮杀着,已至强弩之末。但是布阵者的缺席,给了林默唤醒他们的机会。
他戴上面具,将全身力气凝聚于右爪,猛地一下击向地面。
“砰!”响声伴随着轻微的地动,人们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惊住了,血红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
短暂的安静后,河滩上的人们又马上陷入到另一种混乱中:有人被自己手里举着的刀吓到了,忙不迭地扔下;有人一抹自己黏糊糊的脸,摸到一手血后哇哇大哭……
“苍狼!”厉苍最先醒来,他举着拳头,朝林默跑了过来。
林默头一歪躲过了他的拳击,右爪收起利甲,化为手执着了厉苍的手腕:“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浪费时间。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厉苍气得满脸通红,无奈确实无法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拳头抢出。他张嘴想回话,却听到身后厉笙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我们跟他走吧。”
厉苍回过头看厉笙,厉笙越过他,与林默交换了一下目光。
他已经从厉崇剑的身份中醒来了——也许,他还记起了更多。
林默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松开了厉苍的拳头,高声叫道:“所有人听着,想离开这里的,跟我过河,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
对了,就是这样。夏梓馨松了口气。
她没有错,河对岸确实就是迷阵出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无法渡河,但是至少证明了自己原先的方向没有错,这给了她一点儿安慰。
就好像,她从这盛大的杀戮当中活下来,负担不会那么重了。
她第一个跟了上去。陆陆续续地,有人排到了她身后,跟着那个被唤作苍狼的妖兽往河对岸走去。
没有看见河岸在哪里,脚下的淤泥却越踩越松,人们像雨滴落地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扎入了泥土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