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车停在门廊边,悬吊回复定位,引擎熄火。有一下子,车里的人都没有动静,然后三道门一起打开,三人一起下车。巴比跟爱莉走下门廊阶梯迎了上去,李奇往后退开,卡门慢慢起身向前跨出,取代了李奇的位置。
史路普·古瑞尔没关车门,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这对任何一个被关了一年半,又坐了六小时车程的人来说是很自然的动作。他的脸和手因为长期在监狱里而变得十分苍白,他也因为吃了太多浆糊食物所以体重超重,不过十分确定的是他是巴比的哥哥,这点无庸置疑。相同的头发、相似的脸型、骨架差不多,姿势也一样。巴比走到他面前,双手张开用力抱住他。史路普也回抱,两人脚步摇摆,大声呼喊,彼此拍着肩膀,场景似乎成了兄弟会的聚会所草皮,像是有人赢了场大学足球赛。
爱莉定住不动,站在巴比身后,对这阵声音骚动感到困惑。史路普放开巴比,蹲了下来,对爱莉伸出手。李奇转过头,看着卡门的脸,她的神色紧绷。爱莉站在地上,很害羞,一动不动,不知该怎么办,但脑中随即产生了链接,于是投向史路普的怀抱。史路普把她抱向空中,搂住她,亲她的脸颊,拉着手不断绕圈圈。卡门的喉咙发出一些声响,把头转开。
史路普放下爱莉,抬头看着门廊,露出胜利的微笑。在他身后,巴比和他妈妈及海克·沃克聊天,三人在车后聚成一团。史路普伸出手,向他太太示意,但卡门后退离开栏杆,退到阴影深处。“我想还是由你跟他说好了。”她轻声说。
“想清楚。”李奇轻声回答。
“让我先观察看看。”她说。
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微笑,跨步走下楼梯,拉起史路普的手,让自己投入他怀里,两人亲吻,时间长度足以让人确定他们是夫妻,而不是兄妹,可是却又不足以让人感觉他们之间有真正的热情存在。车子后方,巴比跟他妈妈离开了海克,绕过车头,朝着门廊走来。巴比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罗斯缇则把手当扇子搧风,目光集中在李奇的方向,一路走上阶梯。
“我听巴比说要邀你一起吃午餐。”她静静说道,人已经站在门廊上。
“那真是相当体贴。”李奇说。
“是,是很体贴,可是今天这餐纯粹是家人聚餐。”
“是这样吗?”李奇说。
“连海克也不会留下来。”她补充道,好像这是关键证据一样。
李奇没说话。
“所以很抱歉。”她说。“不过女佣会把东西送到宿舍给你,就跟平常一样,你们这些男孩明天就可以聚在一起了。”
李奇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点点头。“好。”他说。“那我还是不打扰的好。”
罗斯缇露出微笑,巴比刻意躲开他的目光,跟母亲一起走进屋里。李奇步下阶梯走到院子里,承受着中午如火炉般的高温。海克·沃克走回到林肯车旁准备离开。
“实在够热的,对吧?”他问道。脸上挂着政客式的笑容。
“还挺得住。”李奇说。
“风暴快来了。”
“大家都这么说。”
沃克点点头。“你叫李奇,对吗?”
李奇点点头。“所以我想亚柏林那边一切都没问题。”
“就跟机械发条一样。”海克说。“不过我可累坏了,德州真是个很大、很大的地方,有时候你会忘了它的威力,然后一直不断开车。我打算让他们好好庆祝一下,回去好好睡个觉,真是谢天谢地。”
李奇再次点头。“那么后会有期啰!”
“别忘了十一月要去投票。”海克回答道。“投给我就更好。”
他脸上不好意思的表情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他在车门边稍作停留,隔着车顶对史路普挥手。史路普比出手枪手势,对着海克,嘟起嘴仿佛自己加上了子弹音效。海克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倒车转弯,朝着大门开出去。车子在门口稍作停留,然后右转加速离去,过了一会儿,远处又出现了一道新的卷形烟雾,沿着马路往北飘去。
李奇把目光转回来,看着史路普穿过院子,右手拉着爱莉,左手拉着卡门。他的眼睛在强光下瞇成一线,看着卡门不发一语,爱莉则是叽哩咕噜说个不停。一家三口从他身边直直走过,肩并着肩爬上阶梯,然后他们在门口停下脚步,史路普往左让开,让爱莉先进去,然后跟着她跨过门槛,再转动左肩把卡门拉进去。门关上时很用力,扬起了门廊上的炙热灰尘。
三小时内,除了女佣外李奇什么人也没看见。他留在宿舍里,女慵把午餐送来给他,一小时后再回来收盘子。每隔一段时间,李奇会从浴室上方的窗户看看屋子那边的情况,可是门都紧闭着,什么动静也没有。到了接近黄昏时,他听到马厩后方有交谈声,于是走向那边,结果发现史路普、卡门跟爱莉在外面散步。这时气温仍然很高,搞不好比之前都还热。史路普看来局促不安、满身大汗,他的脚在地上来回摩擦,卡门看来也很紧张,脸有点红,可能是紧张、可能是费力,也可能是吓人的高温,不过,也并非不可能是她已经挨了几巴掌。
“爱莉,跟我一起来看妳的小马。”她说。
“我今天早上看过了,妈咪。”爱莉说。
卡门伸出手。“可是我没看过,所以我们再去看一次。”
有那么一下子,爱莉的脸上满是困惑,然后她拉起卡门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史路普身后,慢慢朝马厩大门而去。卡门把头转过来,边走边用嘴形对他说:你跟他讲。史路普转过身,看着她们离开,再转过头看着李奇,好像这才第一次看到他。
“史路普·古瑞尔。”他边说边伸出手。
近看时,李奇更能确定他是哥哥,是聪明版的巴比。虽然年长一点点,可是聪明很多。他的眼睛透露出他是个聪明人,不过未必是正向的聪明才智,不难想像其中隐藏着一些恶毒。李奇跟他握手,他骨架很大,可是肌肉松软。是恃强欺弱的那种,而不是斗士。
“杰克·李奇。”他说。“监狱还不错吧?”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之后立即换成冷静沉着。李奇想,自制力挺优秀。
“很糟。”史路普说。“你待过吗?”
而且反应很快。
“有,不过是在铁条另一边。”李奇说。
史路普点点头。“巴比跟我说你是个警察,现在是四处流动的工作者。”
“没办法,我又没个有钱的爹。”
史路普顿了一下。“你是军人对吧?陆军?”
“对,陆军。”
“我对军队一向没什么好感。”
“我想也是。”
“是吗?为什么?”
“这个嘛,听说你逃漏税。”
他的眼神又闪了一次,但很快就消失了。不易激怒。李奇想。不过在监狱待久了的人,都会习惯把所有情绪压下来。
“很可惜你这么早就认输,提早出狱了。”
“你这么认为?”
李奇点点头。“如果你没本事服完刑期,那就别干坏事。”
“你离开了部队,所以或许你也没本事待下去?”
李奇微微笑。感谢你替我开场。他想。
“我没得挑。”他说。“事实上,是他们赶我出来。”
“喔,是吗?为什么?”
“我也犯了法。”
“喔,怎么回事?”
“有个混蛋陆军上校打老婆,一个年轻的好女人。他是那种鬼鬼祟祟的狡猾小人,都在私底下打老婆,不敢公开,所以我找不到证据,但我不打算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因为这样太没天理,而且我不喜欢打老婆的男人。所以有天晚上,他刚好被我逮到独自一人,没有任何目击者,如今他坐着轮椅,吃东西要用吸管,还得穿围兜,口水流个不停。”
史路普没说话,气都不吐一口,连内眼角附近的皮肤都变成深紫色,李奇想:你要是转头离开,就等于承认了,不过史路普一动不动,定在原地,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聚焦,然后他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不快、也不慢,很聪明。
“听你这么说,倒让我舒服多了。”他说。“至少我不缴税是对的,因为税金可能进了你们口袋。”
“你认为这样不妥?”
“当然不妥。”史路普说。
“你们是指?”
“你们两个。”史路普说。“你,或另外那个。”
然后他转身离开。
李奇回到宿舍后,女佣送晚餐来给他,之后再回来收盘子。外面的天空已经全黑,夜晚的昆虫又开始疯狂唱歌。他在床上躺下,全身是汗。温度一直定在华氏一百度左右,看来丝毫没有变化的打算。孤独的土狼又开始号叫,美洲狮在怒吼,还有看不见的蝙蝠拍打着翅膀。
这时候他听到宿舍楼梯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坐起身来,刚好看到卡门爬上二楼。她一手平贴胸口,好像喘不过气,也可能是陷入恐慌,或者两者都有。
“史路普跟巴比。”她说。“讲了很久的话。”
“他有打妳吗?”李奇问。
她的手伸向脸颊。“没有。”她说。
“没有吗?”
她把头转开。“嗯,一次。”她说。“不是很用力。”
“我应该去打断他的手。”
“他打电话给警长了。”
“谁?”
“史路普。”
“什么时候?”
“刚刚,他跟巴比讲完话后就打了。”
“因为我吗?”
她点点头。“他想把你赶走。”
“没关系。”李奇说。“警长什么也不会做。”
“是吗?”
李奇点点头。“我之前已经搞定他了。”
她暂停一下。“我现在得回去了,他以为我跟爱莉在一起。”
“要不要我陪妳一起去?”
“还不要,让我先跟他说。”
“别再让他打妳了,卡门。只要有需要,马上来求救,或是大叫,好吗?要叫得惊天动地。”
卡门走下楼梯。
“我会的,”她说,“我答应你。警长的事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他说:“他什么也不会做。”
可是警长做了一件事,他把问题丢给州警局。九十分钟后李奇发现了这件事,因为德州州警的巡逻车从大门口转进来,指明要找他。有人报了路,他们绕过马厩,直接把车开到宿舍里。车子的引擎运转着,还有轮胎压过泥土的声音。李奇下了床,爬下楼梯,到了一楼时,车子挡风玻璃上的探照灯直接对着他照来,灯光穿越停在楼下的牵引机,甜筒形光束突显出他的身形。车门打开,两个州警下了车。
他们跟警长完全不同,而且差很多,等级完全不能比。年轻、壮硕、专业架式十足。两人都是中等身高,虽瘦但肌肉结实,都剪成军人式的短发,身上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其中一个是小队长,另一个是州警官。州警官是西班牙裔,手上拿着把猎枪。
“做什么?”李奇叫道。
“走到引擎盖这边来。”小队长回叫道。
李奇的双手离身体远远的,慢慢走向车子。
“就定位。”小队长说。
李奇把手掌放在散热器隔板上,弯下腰。车子钢板传来引擎的高热。州警官拿枪指着他,小队长上下搜身。
“好,上车。”他说。
李奇没有移动。
“这是干什么?”他问。
“农场所有人说你擅闯民宅。”
“我没有擅闯,我在这里工作。”
“我想,他们刚刚把你开除了,所以你现在是擅闯民宅,我们得把你驱离。”
“这算是州警的工作?”
“这么小的社区,如果警长放假,或遇到重大犯罪,我们就得出动。”
“擅闯民宅是重大犯罪?”
“不是,星期天回声镇警长休假。”
飞蛾发现了探照灯的位置,一大群飞了过来,挤在玻璃灯片前,但承受不住高温时就飞起来,然后再落下。飞蛾在李奇的右手上拍打,感觉起来干干的、粉粉的,出奇地重。
“好,我走。”他说。“我自己走到马路上。”
“那你会变成马路上的无业游民,在这里也是违法的,尤其是天黑以后。”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
“你得离开这个郡,我们会在佩科斯让你下车。”
“他们欠我钱,我都还没领过薪水。”
“那就上车,我们会在大屋那边停车。”
李奇往左看着那个州警跟他手里的猎枪,他的人跟枪看起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往左看,那个小队长的手放在他的枪托上。李奇脑中出现那两个古瑞尔兄弟的形象,同一张脸的两个版本,都在奸笑,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不过真正对他喊出将军的,却是罗斯缇。
“有个问题。”他说。“他们家媳妇遭到她老公家暴,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而她老公今天出狱。”
“她有提出申诉吗?”
“她不敢,因为警长是个白人乡巴佬,而她是加州来的西班牙裔女子。”
“没有申诉我们就爱莫能助。”
李奇换另一边看着州警,他则是耸耸肩。
“就像他讲的。”他说。“如果没有通报,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现在就在跟你通报啊!”李奇说。“我正在跟你讲啊!”
州警摇摇头。“必须受害人自己讲。”
“上车。”小队长说。
“你们不需要这样。”
“我们一定得这样。”
“我得待在这里,为了那女人。”
“听好,老兄,有人通知我们说你擅闯,所以我们在意的只是人家到底欢不欢迎你,显然你不受欢迎。”
“那女人希望我待在这里,当她的保镳。”
“她是农场主人吗?”
“不,不是。”
“那你受雇于她吗?正式的?”
李奇耸耸肩。“多少算是。”
“她有付你钱吗?你有契约可以给我们看吗?”
李奇没说话。
“那就上车吧!”
“她有危险。”
“只要接到电话,我们马上会来救人。”
“她没办法打电话,就算她打了,警长也不会通知你们。”
“那我们就爱莫能助了,现在上车吧!”
李奇没说话,小队长把车门打开,然后暂停一下。
“你可以明天再回来。”他小声说道。“法律没有规定国民不能寻求再次受雇的机会。”
李奇再看了猎枪一眼,这是一把大口径的伊萨卡,枪口大到可以让李奇把拇指伸进去。他也再看一次小队长的手枪,这是一把葛拉克,安放在上油的皮枪套里,扣了条皮带,如果要掏出枪来得多花半秒钟。
“可是现在,你得上车。”
将军!
“好。”李奇说。“可是我不高兴。”
“我们的乘客很少有高兴的。”小队长回道。
他把手压在李奇的头上,让他坐进车里。车里很凉,后座前方有道厚重的铁丝网。两边的车门开关及窗户开关都不见了,有许多小小的铝块把车门上的洞补了起来。座椅是塑胶皮,有消毒水跟浓浓的臭味,臭味是从空气芳香剂里飘出来的,形状长得像棵松树,挂在前面的后视镜上。仪表板上有个雷达设备,下面传来小小声的无线电波对话。
小队长跟州警一起坐进前座,把车开到大屋前方。除了爱莉之外,古瑞尔一家都站在门廊上看他走,所有人在栏杆后方排成一排,第一个是罗斯缇,然后是巴比,再来是史路普,最后是卡门。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只有卡门例外。小队长把车停在门廊阶梯下,摇下窗户。
“这家伙说你们欠他工资。”他叫道。
有那么一下子,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只剩虫鸣。
“那叫他来告我们啊!”巴比叫道。
李奇往前靠在铁窗上。
“卡门!”他大叫:“Si hay un problema, Ilama directamente a estos hombres!”
小队长转问头。“什么?”
“没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队长问。“关于你的钱?”
“算了。”李奇说。
小队长再次关上窗户,开出农场大门。李奇伸长脖子,古瑞尔家的每个人都目送着他离开,只有卡门例外。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瞪着刚才车子停过的地方。小队长右转开上马路,李奇头转到另一边,他们一一回到屋里。车子用力加速,所有人消失在车后。
“你刚才对他们大叫什么?”他问。
李奇没开口,州警替他回答。
“西班牙语,”他说,“讲给那女人听的。意思是:‘卡门,如果遇到麻烦,直接打电话给这些家伙。’他口音很重。”
李奇没说话。
他们往回开了六十英里,同样的路程先前他是坐白色凯迪拉克过来的。他们经过十字路口的小聚落,有爱莉的学校、加油站跟老餐厅。小队长一路上都将车速定在缓慢的五十五英里,耗了一小时又五分钟。到达路口时,所有店家大门紧闭,两户人家的灯开着,除此之外一片漆黑。车子继续前进,开上卡门追校车的那段路,没人讲话。李奇侧躺在塑胶椅面上,看着外面的黑夜。再往北前进二十分钟,李奇看到卡门从山上转下来的那个弯,不过他们不走那条路,而是继续笔直往前,朝主要公路前进,目的地是再过去的佩科斯。
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到达目的地。在开上郡道一英里前,无线电调用声响起,时间是上车后一小时又三十五分。调用者无精打采,用字简洁,干扰声很大,是个女性调度员。
“蓝色五号、蓝色五号。”她说。
州警把麦克风从挂钩上取下,把电线拉开,按下按钮。
“蓝色五号,收到。完毕。”他说。
“即刻前往红屋农场,回声郡北方十字路口往南六十英里,据报有家庭事故,完毕。”
“收到。事故性质?完毕。”
“目前不明,研判相当严重。完毕。”
“王八蛋。”小队长说。
“收到。立刻出发。通话完毕。”州警说完把麦克风挂回去,转过头又说:“所以她还是听懂了你说的西班牙语,你的口音还不算太离谱。”
李奇没有回答,小队长也转过头。
“看开点,朋友。”他说。“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帮上忙了。”
“我警告过你们。”李奇说。“刚才就该把我的话听进去,要是她受重伤的话,这笔帐都算在你们头上,朋友。”
小队长没多说什么,用力踩下煞车,在路上做了个慢速大回转,从这边路肩到另一边路肩。车头再次对着南方,重踩油门。遇到直路时,他把车速提高到一百英里,转弯时也不低于九十。警灯跟警笛都没打开,经过十字路口时也完全没有减速。因为没必要,在这条路上遇到另一辆车的机会比中乐透还难。
从离开时算起,到他们回到农场时总共过了两小时又三十分,九十五分钟往北,五十五分钟往南。映入眼中的第一样东西是警长的二手巡逻车,斜插在院子里,门打开,警灯闪烁。小队长转弯开进泥土路,停在这辆车的后方。
“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说。“不是休假?”
没半个人出现,州警打开车门,小队长熄掉引擎也下了车。
“让我出去。”李奇说。
“没门,老兄。”小队长答道。“你得待在这里。”
他俩下了车,一起走到门廊阶梯前走了上去,走过木板地,推门。没上锁,两人进去,门关上。李奇等着,五分钟、七分钟、十分钟。车内渐渐暖和起来,然后变得燠热。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有无线电偶尔发出一、两声干扰噪音跟昆虫鸣叫。
十二分钟后,州警自己一人走出来,慢慢回到他那边的车门,打开,弯下腰,伸手拿麦克风。
“她没事吧?”李奇问。
那家伙点点头,脸色很不好看。“她没事。”他说。“至少外表上是这样,不过她麻烦大了。”
“为什么?”
“因为这通电话报的不是他攻击她,而是反过来,她开枪把他打死了,所以我们刚才逮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