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魇

三个月以来,一直昏睡的慕容钰终于动了,但却没有如期待的那样醒过来,而是突然浑身发抖,皮肤烫的惊人。

京都城内的大夫都请遍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一位大夫也只是摇摇头,开了些能帮助续命的大补汤药,让他们能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有效呢?

管家张叔送来了熬好的汤药,莫晚娘倚在床头给慕容钰喂药。

汤药濡湿了慕容钰的衣襟,沿着她的唇角尽数漏了出来。晚娘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接着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怎奈她唇贝紧咬,愣是一点也送不进去,晚娘急得满头大汗。

床上的人儿脸上突然变得潮红,晚娘忙伸手去探,指腹下的温度灼人。

“好像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她说道,“怎么办,这药喂不进去?”

萧景长身而立,盯着慕容钰说道:“这样喂不进去,就让人扒开他的嘴灌进去。”

慕容钰烧得唇干舌燥。

她浑身都疼,仿佛站在熊熊大火中,火苗一寸一寸的吞噬着她的皮肤,血肉和骨头。疼痛像无处不在的水禁锢着她,让她无处可逃。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的灵魂逐渐抽离出身体,落在了一片黑暗中,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嘀嗒.嘀嗒.嘀嗒”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快要到她耳边时却戛然而止,她感觉鬓发一重,伸手摸到一片黏腻的鲜红!

她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肩膀突然被一双手轻柔的扶住,她的心提了起来,转身看见了一片暖阳。黑暗突然如潮水般褪去,周围的景象渐渐明晰起来,她正站在太傅府的莲花池畔旁,她的娘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脸慈爱的凝视着她。

“钰儿,到娘这边来。”娘亲对她张开了手臂,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娘亲.”慕容钰呐呐道。

她喉咙发紧,努力挪动脚步,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被禁锢在原地。

“快,到爹这边来!”不知何时,慕容太傅站在了慕容夫人身侧,朝她招着手。

慕容钰眼圈发红,她愣愣的站在原地。

“钰儿,你再不过来,爹娘可就要走了。”慕容夫妇说着,见慕容钰不动,当真转过身去。

“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大喊一声,拼了命的朝前跑去,突然她动了,她大喜过望,忍不住低头望去。

她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笑容凝固在脸上!

左脚被一只青白的手臂握住,抬起的右脚上悬空挂着一只断臂!而断臂的主人正睁着一对灰暗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啊!”她尖叫着,吓得连连后退,脚踝上的那只手臂还在用力拖拽。

不,这不是真的!

她拼命挣扎、胡乱踢踹。终于脚下力道一空,那只青白的手臂缩了回去,沉到了湖面之下。

她跌坐在地,大口的喘气。

耳旁传来夏蝉声、蛙叫声,还有.

“钰儿,你到底过不过来。”她的娘亲站五步之外,歪着头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爹娘还在等我。”她站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笑着张开了双臂。马上就又能回到娘亲温暖的怀抱,还差一步了,突然,眼前的人消失了!

“轰隆隆”

惊雷乍响,万里晴空霎时被乌云遮住。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夏蝉声、蛙叫声都消失无踪。

“钰儿.”

娘亲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低下头,看到了爹娘那两张惨白,痛苦的脸。

“钰儿,快走”

微弱的声音透过湖水传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胸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奶娘、李叔、青儿.”她唇瓣颤抖的嗫嚅道。

湖面下,那一张张青黑的脸,他们都是陪伴她长大的亲人。湖面如同一张封印,泛着青黑的肢体以诡异的姿势纵横交错着,灰白的眼珠带着恨意死死的盯着慕容钰。

漫天血雨倾盆而泻,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味道。

血雨落到湖中,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她看到,娘亲的脸开始一块块剥落,她爹的胸口处出现大洞,他们痛苦的朝慕容钰伸出了手。

慕容钰拼命的击打着湖面,被隔绝在两个世界,只能看到彼此,却无法触及彼此。他们近在咫尺,在她眼前支离破碎。

“啊——啊——”她放声大哭!

天和地开始旋转,周围的景色飞速闪过,湖中的人全都消失了。

脚下一块黑暗的斑点迅速的延伸、扩张,吞噬着所有的景象,吞噬着天地,成为这里的主宰。

“嘻嘻.嘻嘻”猫头鹰的笑声像是为舞台谢幕,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

冷,彻骨的寒冷,慕容钰抑制不住的发抖。

眼前出现一道光,一把镶满宝石的华丽的匕首,出现在光晕之中,刀尖闪着光。

“来,握住它。”一个声音在她耳畔轻轻蛊惑。她眼神空洞,顺从的抬起手,握住了刀柄。

一阵暖流顺着背心传遍全身,清醒了过来,胸前刺痛传来,那把匕首正抵在她的胸前。慕容钰一个激灵,忙撒手丢了匕首。

“哼,竟然坏我好事!” 女子道,声音中带着怒气。慕容钰仔细听着,这声音和她的声音一摸一样。

“你是谁?”慕容钰退后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四周问道。

“我是谁?我就是你呀。”那个声音又出现在她耳旁,“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你看”

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她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往前一步是在暖阳中向她伸出手的爹娘,退后一步是冰冷彻骨的黑暗,她竟隐隐有些向往,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幻境消散,她再次夺回了意识。

“不,我要活着!”她坚定的说道,可是刀尖的力道越来越大,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胸前鲜血淋漓。她拼命抵抗。

“你没有选择!必须死!”女子发狠的说道。刀尖一送,已然莫入慕容钰胸口。

“啊——”两声痛苦的尖叫响起。

“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慕容钰对着黑暗的虚空,大声吼道。

疼痛铺天盖地袭来,慕容钰不住的颤抖,突然牙齿被人撬开,热流直往喉眼里冲。药的苦味浸湿了她的眼角,终于她平静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