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吉蒂:
昨天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午饭过后一切照旧。五点钟我们开始烧土豆,妈妈给了我一些血肠让我送给彼得,一开始我不想去,不过最终还是去了。他不肯接受,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还是因为那次有关不信任的争论。突然我再也不能忍受,热泪盈眶。一句话没说,我把盘子还给母亲就跑到卫生间大哭了一场。后来我决定和彼得把事情谈个明白。晚餐前,我们四个人帮他做字谜游戏,所以我还暂时不能说。不过我们坐下吃饭的时候,我小声对他说:“彼得,你今天晚上练习速记吗?”
“不。”他回答说。
“我想稍后和你说会儿话。”
他同意了。洗完碗碟后,我去了他的房间,问他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争论而拒绝要肠子。幸好不是这个原因。他只是觉得那么急切地答应会不礼貌。楼下很热,我的脸红得像只大龙虾。因此给玛戈特送去水后,我又回到楼上呼吸新鲜空气。出于脸色的原因,我先在范丹夫妇的窗边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彼得的房间。他正站在开着的窗户左边,于是我走过去站在右边。在半明半暗中挨着打开的窗户谈话要比大白天轻松许多,而且我相信彼得也这样觉得。我们彼此谈了很多,以至于我不能复述全部。但是感觉很好,这是我在后屋度过的最美妙的夜晚。我来对我们谈及过的话题做个简单描述。
首先我们谈的是争吵,我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已大不相同,之后谈到我们和父母亲的关系变得非常疏远。我和彼得谈父亲、母亲、玛戈特和我自己。在某个时刻他问:“你们一直互相亲吻一下后道晚安吗?”
“一下?好多下呢。你们不这样吗?”
“不,我从来没有真正吻过任何人。”
“过生日时也没有吗?”
“有,过生日时有。”
我们谈到我们两人都不真正信任父母。他的父母亲深爱着对方,希望他能对他们吐露心声,但他不愿意。我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为了发泄我的苦闷,而他则跑到顶楼上咒骂。我们说到,我和玛戈特如何最近才互相了解,不过彼此谈得仍然很少,因为我们总是在一起。我们谈到任何可想到的事情,关于信任、感情和自己。哦,吉蒂,他正是我所想的那样。
后来我们谈到1942年,回顾那时候和现在是多么不同。我们都认不出那个时期的自己了。我们一开始怎样互不相容。他觉得我是个吵闹的讨厌鬼,我则很快下结论认为他毫无特别之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调戏我,不过现在我高兴了。他还提到,他怎样经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说我的吵闹和健谈与他的沉默是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我也喜欢平静安宁,可是除了日记之外,没有什么是只属于我的。人人都更喜欢看到我的背影,从杜赛尔先生开始。我也不喜欢老是跟父母坐在一起。我们还讨论了他很高兴我父母也有孩子,他在这儿我有多开心。我现在多么理解他不合群的原因,还有他与父母的关系,他们争吵的时候我多么愿意帮助他。
“可是你一直在帮助我呀!”他说。
“我怎么帮你了?”我非常惊奇地问。
“用你的活泼开朗。”
这是他晚上说的最好听的话。他还对我说,他不像以前那样介意我去他房间了;实际上,他喜欢我去。我还告诉他,爸爸妈妈的昵称都毫无意义,相互亲吻并不能自然而然就建立信任。我们还谈论了按自己的方式做事、日记、寂寞和每个人外表和内在自我的不同,我的面具等等。
棒极了!他一定开始把我当朋友那样喜欢我了,目前来说,这就够了。我开心愉快得无以言表。我必须向你道歉,吉蒂,因为我今天的文笔不及平时。我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我感觉彼得和我在分享同一个秘密。每次他用那双眼睛,那种笑容和眨眼望着我的时候,就好像有一道光进入心底。我希望能保持现在的情形,我们能有许多许多更加幸福的时光一起度过。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