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下车时,虞城的夜更深了。
她只下意识看手里那份财报。
是郁承礼给她的私人数据,只有他一人独享的,外部谁也拿不到。写有曹昊强亲笔签名的文件合同,这可不是圈子里谁都能拿到,她今晚过来都得打几圈车轮战,可郁承礼只是露个面。
他杜兰总裁的身份一出面,对方什么资源都双手奉上。
温颂拿着包的手略微有些发冷,看面前停着的车,无言拉开车门上去。
结婚那晚,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到温公馆的,反正前夜郁家老宅的人还在说郁承礼未来一年可能都不会回虞城市场了。温颂只是被甩第二晚,他的轿车出现在她家门外。
那曾经金碧辉煌的温公馆,如今是被抵押出去的住处。
现在还能再住,也是婚后有郁承礼做主。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找她麻烦,可只有温颂知道,那一晚,他就坐在她家中的绒布沙发上,天鹅绒布料被他那张精致出众的脸印衬得一文不值,她披着那件外套帮他沏茶。那天夜晚的风好冷,她本穿着那条真丝睡裙,前半晚还在为那人的劈腿消息忧思,她在为罗姨刚为温氏投入的一千万而发愁。
他就来了,像带着上流社会的入门卡,又像带着他本人的明信片。
“你可以选择和我结婚。”郁承礼那话说得很淡,像谈生意,如他在国际会议上的任何表现,不带任何私情。
她见过他在工作时的样子的,一丝不苟,严正律己。很正,很禁欲。
当然,也很欲。
可这样禁制的人和她讲话,又像更加了那么一个度。
“你这场婚姻中能得到的,不会受任何禁制。你不会在外受任何限制,前提,嫁给我,做我的郁太太,但只是挂名上的,身份上的,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关联。”
温颂有些无奈,只轻轻吸气,说:“七叔……”
“你很久没叫我七叔了。”郁承礼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以前不都是直接叫郁承礼,直呼其名的么。”
温颂敛眸,也只能捏捏手指。
“你知道我不想结婚,我原本是不婚主义。”
这话没骗人,她和郁泽在一起私底下也都是说不可能履行婚姻。
他们是有婚约在身,可这不代表一定要履行。
更何况郁泽也不是个会把生活投入进感情的主。
郁承礼背脊微微后靠,那双漂亮的眼也终于在那场夜晚,在她的家中正视起她。
“颂颂。”他微微侧眸,点了一支烟,终于提起今晚温颂在他面前最在意、最介意的一件事。
“你确实不想结婚,可是,你的一切,你的感官和直觉,它们也在说,它们不渴望金钱和名利么?”
深夜的空气有些冷了,温颂微微吸气,也靠在车窗边看眼前夜景,想着现在回去的黎荣应该是到哪里了。
她稍微收拾好心情,也翻了翻面前有曹昊强签名的合同。她还要准备明天的第二程工作,要回老温氏找那些股东拿到自己爷爷的印章原件。
那是她们温氏的起源。
她从一开始就是为着一个目的,她要把自己做起来,要把温氏做起来。不让它们再受别人嘲笑。
而那些过去。
那些声色的,迷离悱恻的。
她早已忘了。
她不会在意,郁承礼也不会在意。
温氏情况很复杂,这事往前追溯十年,要说起一个莫阳飇的人物。当时温老爷子不提倡工厂革新,他坚持引进,结果,那次决策判断失误,当下的华新市场,早就不接受这样的变革。
老爷子也因环保问题出事被查。
这事直接导致温氏损失十个点,而作为负责人的温寒冽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莫阳飇也是仗义,说好了会打理好公司,等老爷子回来。
等温寒冽打完官司托着病骨回司时,温氏早已分裂成好几大板块,人心不齐,品控不良。
口碑信誉俱失。
一代招牌就此陨落,新型企业雨后春笋一样起来。
如今的温氏,也就是个披着壳子的套包,只要给钱,什么品都可以套牌子,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而温颂是想以罗姨那一群体的老前辈为基准,重新做起来一个品牌,支持着爷爷那一辈的人把产业再做起,以质量和实力取胜。但在这个时代光靠这个还不行,要背景。
没有背景,在任何市场寸步难行。
郁承礼亲手打造起来的品牌杜兰就是市场上很成功的一个改造案例。
杜兰原本只是国内一平平无奇品牌,被郁承礼等人收购,依托背景在国外上市,很快风向又转了,杜兰一下成为国内市场炙手可热的新星,市值一度超百亿。
所以大家都说郁承礼是最会吸金的主,他有手段,又有颜值。
温颂几乎每去一个地方都有客户向她提起过郁承礼,询问她原来在郁家的生活细节。除了温家,大家都好奇她这样的人和郁家的人有什么特别交集,除此之外,对她本人毫无任何兴趣。
“颂颂,网上现在又在传你之前那则绯闻了怎么办?”
去法兰大厦的路上,楼笑拿着iPad给她看。
是之前被狗仔报道的那事,温颂和郁泽的感情经常被媒体拿到平台来放大取笑,因为花花公子郁泽换女友速度快,他每换一个,娱乐板块就有个事作为爆点,温颂也被拉上去鞭尸。
而最近温颂本人又跟广视的老总传绯闻。
即使这事被证实了是个误会。可外界并不知道。
温颂拿过iPad犹豫了会儿,也在想这事怎么解决,她作为一些明星团队的合作方,一些活动和红毯确实要出席。可是狗仔那边的话语权,她可拿不到。
正发愁着,楼笑又惊叹道:“天,那些通稿全都消失了。就两秒钟的时间,词条全炸,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试着刷新,但屏幕上一条有关温颂的消息也刷不出来。
温颂也有些意外。
要知道想撤大平台的词条,那得真金白银往外砸的。
别说温颂这些天的几条,还有她跟那位郁家少爷的事情,这段时间在虞城风波就一直没平过。
“你做了什么,要不是咱俩刚还在说这个事,我要以为你背后是有什么大佬帮你一次性解决了。”
温颂:“……怎么会。”
可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到郁承礼。
可是,那人向来很忙,并且上次他才和自己说过殷睿达那事,他怎么会出手管呢。
那边,法兰大厦,谈冰莹在座位上急得差点把手机给扔了:“那女的通稿怎么一下全撤了,到底谁把我事给坏了!”
面前化妆师正给她上着睫毛,差点没注意扯到她,疼得她嘶一声挥开那人:“会不会化妆啊,连个睫毛也上不好雇你来干嘛。”
化妆师原地不知所措。
郁泽闻声走过来:“宝贝怎么了,生什么气呢这是。一化妆师也能气着啊。”
看到男友,谈冰莹立马变了脸,娇滴滴地看着旁边化妆师。
“你看她把我睫毛都整成什么样了,这待会儿还怎么在红毯上出彩啊,知不知道人家时间多宝贵,那张脸是她能瞎搞的吗。”
闻言,郁泽也只能有点无奈地看一眼对方,挥挥手道:“你走吧,换个人过来。”
“你不是说你那前女友不过是你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孤女吗,她的热搜词条又被人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说她家早就破落了,你知道撤一条博客热词要多少钱吗,你知道这几十万条下来又要多少吗?”
谈冰莹:“她这么有钱,是不你偷偷给她钱用呢。”
郁泽本来还想怎么了,听到温颂名字,又一下愣怔。
“怎么会。”
他下意识说着,又道:“你有她的新消息?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
他的女友总想针对颂颂,不知原因,反正就是那种女人间下意识的想针对。谈冰莹很讨厌温颂,就跟她平时在私底下骂那些同行女星一样。
他和温颂早一年前就分手了,可谈冰莹也咽不下这口气。
上次去老宅单是远远望她一眼,回程车上都念叨了不知多少次。
可郁泽不一样,他还记得前几天在老宅见到她。
穿了一袭白裙简单却清冷,和眼前这些女人不同的,她那张脸素净,大方,不用怎么化妆就可以很迷人。
谈冰莹单是听男人语气就咽不下气:“你还念着她呢是吧?你不知道她在外名声,又被某某老总包了,某热词条上全是她呢,就那个不知道外头多少人的女人,你还想着她干嘛。”
“我哪有想着她啊,想着她,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啊。”
郁泽这么说着,却忍不住拿出手机去看。
可手机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词条全炸,这在圈内少见。一般来说,光有钱都做不到把自己全部黑稿撤掉,那得是跟权势牵扯到一些关系的人,可虞城除了他郁家,还有谁能做到?也难怪谈冰莹怀疑他。
可说句实话,哪怕他出面,也做不到这程度。
温颂,真是跟了什么大佬?
郁泽还在想前几日无意瞥到她的那一眼,很久以前他对她一直是嫌隙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突然觉得自己那小童养媳,好像也不是很差。
郁承礼的劳斯莱斯幻影抵达法兰大厦时,门口无数媒体都争相拍照。
闪光灯无数。
那黑色车门打开,男人禁制、密不透风的身躯露面,简单一个侧眸时,周围隐隐还有人在尖叫。更别说那惊为天人的精致脸庞露至高清镜头下。
手指指节很纤长,冷白,骨节分明就连盘结的青筋也在无声诱人。
他脸庞上没什么神情,他整个人就同他的车一样,冷欲,暗情。
眼眸不经意挑起,早早等候在一旁的郁泽也迎上去。
“七叔。”
他和女友听闻郁承礼要来的消息后,一早便等候在这。
在家中,他都这样叫郁承礼。
紧张,忐忑,也是为家中那深入简出最为神秘的长辈大佬。
对待郁承礼,他向来不敢随意。
哪怕身旁带着温颂时也是如此。
可郁承礼下车压根没看他和身旁女友一眼,只淡淡瞥向一边,那无人关注的路旁,悄然停下了一辆领克。
那是温颂的车。
车门打开,穿着白裙面容素淡的女人提着裙摆下车。
有人帮她撑伞,她背影纤薄,纤瘦淡然,丝毫不知自己正在别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