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自以为聪明地准备好了答案。
然而事实证明,喻程压根没打算顺着“见证亲情”这句话问下去。
他只是闲散地笑了一下,语气轻缓:“你迟早会考上我们高中部,提前熟悉下环境也不错。”
阮语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被喻程的话勾起了对高中部的期待。
但这种期待很快被另一件事打断——她想起了喻程要住宿的事。
阮语轻喊了声:“学长。”
“怎么了。”
“你这学期就要住宿了吗?”
喻程察觉到她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一时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他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摸一下她的头或者轻拍一下她的肩,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喻子良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轻咳了声,假装伸手推搡喻程的肩。
“哥,你还不去拿你的书包吗?教室快没人了都——”
喻程恢复了他那散漫的姿态,用鼻音嗯了一声,移开目光。
他一边抬手作出了个稍等的手势,一边转身朝教室走去。
阮语像是这时候才回神似的,抬起了头,不知不觉从低落的心情中抽身出来。
梁明翰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远处,有个男生正好从高一3班的教室里走出来。
他拉门拉得有些用力,人都走远了,那门还重重撞到了教室的墙,反复晃了两下。
即使隔得远都仿佛能听到“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在某个瞬间,阮语眨了下眼,紧接着,就看见喻程掌心抵在了晃动的门上,轻轻往里推了一下。
颀长的背影被夕阳余晖落出明暗交错的光,而她恰好站在喻程身后不远处,挡在了阳光照射范围,于是那背影上蒙上了她半身的轮廓阴影。
这一幕就像是电影的镜头。
阮语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不是没带手机,如果不是喻子良站在她旁边,她可能很想立刻拿出手机拍一张照。
为了不意外删掉照片,她还要把照片加密存进空间里,设置成“仅自己可见”发在朋友圈里。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了很久,一边移不开眼,一边感到可惜。
而眼前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喻程已经走进了教室。
一分钟过后,他单肩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走吧,回家了。”
喻子良说:“我好饿,我们等下去趟包子铺吧。”
喻程:“行啊。”
阮语跟在两人身边,想起喻程刚才还没有回答她,是不是这学期就要住宿了。
但现在再问,莫名有些突兀。
而且,她感觉学长是回答了她的,他当时沉默了很久,这种沉默的意思应该约等于承认了吧。
三个人走出校门的时候,校门口几乎没什么学生了。
沿着奶茶店再往前走,就是一家包子铺。
喻子良翻出了零钱,递给包子铺里的中年男人。
“老板,要两个奶黄包。”
“好嘞。”
老板一手从旁边扯下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另一手揭开了蒸笼,飞快地从里面拿出两个奶黄包,手腕一转,把塑料袋提了起来,探出脖子递给喻子良,笑呵呵收了钱。
喻程扭头问阮语:“你饿不饿?”
她沉默两秒,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阮语都没怎么吭声。
直到走上人行天桥的时候,喻程看似随意地问出一句:“学妹,你明早还要和我一起去上学吗?”
阮语倏地抬头看他。
喻程见她有反应了,又笑着补充道:“像上学期那样。”
四周一时陷入安静。
不得不说,喻程很会哄人。
明明没有刻意来哄,却能让人很快就变得开心了那么一点点。
阮语努力绷住表情,假装毫不在意地别开了头,“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好……吧?
听到这个回答,喻程胸腔微震,忍着笑移开了目光。
“那我明早六点四十在你家门口等你。”
阮语:“……”
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在笑吗,可恶!
关于期中考试成绩定保送的事,阮语告诉了阮鸿涛和蒋敏秋。
两个人纷纷表示,那这半学期全家都要当她要中考了来对待。
于是,蒋敏秋三天两头就给阮语炖鸡汤,阮鸿涛每天一听说她要学习,马上关掉电视机。
这种“我还没紧张,你们却比我紧张”的气氛让阮语莫名跟着有了危机感。
喻程听说他们这学期有保送名额,也主动提出用额外的时间辅导她学习。
阮语其实很不擅长理科,但这个问题在喻程的帮助下迎刃而解,她的数理化现在拿到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有一次,阮语一边订正试卷,一边试探性地问他:“学长,如果以后你住宿了,我的理科又变得很差劲怎么办?”
喻程不假思索道:“不会变差的,以前没我教你,你不是照样年级排名很靠前么。”
阮语小声反驳他:“没有很靠前,以前都只能考到三四十名。”
“那是因为你现在比以前努力。”喻程语气一如既往散漫带笑,说出这句话以后,他停顿两秒,又偏头对她说,“就算没我,你也能考得这么好,信我。”
阮语垂下了头,没再说话。
才不想信他。
大多数时候,阮语都希望喻程不知道自己暗恋他,因为时机不对。
但偶尔在这种少数时候,她又无比希望喻程能够听懂她每一句话背后的意思——她不是害怕成绩变差,她只是不想他去住校。
可惜这种希望并不能成真。
期中考试前的一周,曾婉特地把阮语和韦诗曼叫到了办公室。
面对好学生,曾婉难得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叫你们两个来呢,是因为你俩是班上最有希望期中考进年级前十的学生——年级一共十四个班、六七百号人,光我们班就占了两个年级前十,整个办公室老师都因为这事羡慕我。”
“上学期期末,班上就你们两个进步最大,都从二三十名考进了年级前十,可以说让我很意外,我希望你们能够稳住心态,在一周后的期中考试里考出最好的水平。”
阮语想了想,对曾婉说她会努力的。
韦诗曼原本好像想说什么,但一听到阮语开口,她就很干脆地闭上了嘴。
曾婉对阮语的回答感到满意,她扭头看向了一声不吭的韦诗曼。
“诗曼你呢,其实进步空间还很大,在物理化学这两科上,你可以多向阮语学习,问问她是怎样在半个学期内把物化两科提到了这么高分的。”
曾婉顿了顿:“就我所知,阮语已经坚持半学期提早来上学了,在勤奋这一点上,你也要向她看齐。”
闻言,韦诗曼不太高兴地低声嘀咕道:“她又不是为了学习才那么早来学校的……”
阮语一怔,手指不禁蜷缩了起来,心情很微妙。
曾婉只当韦诗曼心高气傲,不肯向人学习。
“不是为了学习还能是为了什么?诗曼,你不要觉得问别人没用,学习就是要在这样慢慢努力的过程中才会进步的。”
韦诗曼不想和她争辩,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半分钟过后,两人走出办公室。
韦诗曼没朝着教室的方向走,而是走了反方向。
阮语感觉她是故意不和自己走一路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和韦诗曼本来就不熟。
上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拖了堂,在全班哀嚎“食堂抢不到饭”的时候,毅然决然讲了下去。
他屈着手指敲了下黑板上的题目问:“这道题,有谁会?”
全班鸦雀无声。
老师又抛出了诱饵:“有一个人答出来了就放你们下课吃饭。”
话音一落,以喻子良为代表的同学唰啦一下看向阮语,活像老虎见到了肉一样。
喻子良在她后桌,压低声音大喊大叫:“快,上,吃饭就靠你了——”
阮语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安静如鸡。
物理老师注意到了他们这一圈的异样,随手一指:“阮语,这道题就你来答吧,你肯定能会,抓紧时间,别让同学吃不上饭。”
阮语肩负重任,不得不站起身来,用十秒钟捋清思路,飞快地把题目讲了出来。
同学们听见老师夸了一句“很好”,纷纷唰啦一下准备起身。
紧接着就听见他说:“对,这道题就是这样,我再给你们从头到尾讲一遍,首先呢……”
“……”
等到初二14班的同学们抵达食堂的时候,食堂的队伍都没什么人排了。
他们成功错峰用餐。
被迫的。
阮语拿着餐盘,走到了窗口前。
眼睁睁看着食堂阿姨打菜抖三抖,她心如刀割。
方雯雯忽然叫了她一下。
“哎,阮语。”
阮语一边刷饭卡,一边扭头问道:“怎么啦?”
方雯雯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半晌后才用手捂着嘴,脑袋凑到她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道。
“我今天听见,韦诗曼她在背后说你坏话……”
说她坏话?
阮语一脸问号。
“什么坏话?”
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不对,好像也不能算是坏话。”方雯雯挠了挠头,“就是……她私底下跟人说,你能考到这么好的成绩,全靠喻子良他哥教得好。”
阮语轻轻啊了一声,想起上次开学典礼时在洗手间听到的那番话,对韦诗曼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她眨了眨眼,心里意外还挺开心的,不假思索道:“学长是教得挺好的呀。”
“但是韦诗曼不止说了这个!”
阮语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她:“?”
见自己的同桌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方雯雯呼出一口气,飞快地低声道。
“我听见,韦诗曼她跟人说你肯定喜欢喻子良他哥,不然不会一直找他补课,也不会每天早上都和他一起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