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语还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
喻程站在门边，眸光微垂，手机贴在耳廓边，应该还在和别人通电话。
于是阮语在喊出一声“学长”，又用气音说“我要给你欣赏我的期末试卷”之后就没再打扰他。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情绪很激动。
喻程稍稍让了一下，示意阮语可以进来，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一边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一边转身走到了窗台边。
他的房间很干净，也很简洁，东西不多，就像是住在酒店里那样，看不出太多生活的气息。
阮语记得，在他来之前，喻子良家的这个房间是个杂物间，堆了很多不怎么用的东西。
现在看来都清掉了。
阮语猜他应该是没有在这里长住的打算，而且作为学生，平时主要待在学校，也不需要在房间里置办太多东西，所以房间才会那么空荡荡的。
整个房间里看起来稍微有点温度的，反而是窗台上的一缕阳光。
现在阳光正好停在学长身上。
喻程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沉默地听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无奈地说：“妈，你不用这么敏感，我们都没觉得你有什么问题，你只是需要调整一下状态而已。”
阮语很少见他这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平时，学长总是摆出一副不着调的模样，说话很慵懒，姿态很放松，有时候又有那种意气风发的张扬无畏。
以至于现在这副认真又无奈的样子并不多见。
不过，她也没有盯着喻程的背影看太久。
毕竟她有点怕他突然回头，然后撞上他的目光。
虽然学长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听见电话的内容，但鉴于话题好像有点严肃，阮语还是有一种在偷听别人打电话的感觉。
于是她低下了头，安安静静地拿出手机，假装在刷朋友圈。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让喻程停顿了下，半晌后，他才说。
“来喻子良家里住是因为离学校近，没什么别的原因，我开学的时候不是申请不上住宿么，总不能每天都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来上学吧？”
他的话似乎说服了对方。
接下来，话题平和了很多。
譬如寒假放多久，譬如过年怎么过。
阮语听见喻程说，他明天早上就回家。
她不禁手指一顿，停在了手机屏幕上。
电话挂断以后，喻程注意到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不由得转身走到门边，摁开了房间的灯。
天花板的灯闪了一下，紧接着照亮了整个房间。
喻程偏头看向书桌旁的人。
阮语正坐在椅子上，侧对着他，一手攥着几张试卷，一手拿着手机。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应该是在不停地刷朋友圈，往下滑到没什么兴趣的内容的时候，又重新翻了回去。
看样子有些拘谨，像是去了客人的家里一样。
喻程目光微滞，走到自己的床上坐下。
“不是要给我看试卷吗？”
阮语立刻把试卷送到了他手上：“给你看，我考得超好！”
她特意把“超好”两个音拉长了，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喻程嘴角上扬：“超好是多好？”
“你看了就知道了。”
喻程眼睛微弯，低下了头，漆黑的眼眸随之垂落。
客厅里的喻子良还在和朋友打游戏，一下子喊“开团”一下子又是“等我复活”。
声音隔着一条过道传进了房间里，听得也不太清了。
当看见阮语在考了很高分的物化合卷上画了个竖着大拇指的小老鼠杰瑞时，喻程伸手指着它问。
“这个小老鼠怎么这么可爱？”
阮语认真地说：“这是我下午用了半个小时模仿表情包画的，当然可爱。”
喻程听见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一下，两秒后又想起什么，话题一转。
“我想起来，喻子良说你期末考了年级第五？”
阮语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特意来告诉学长这个好消息，好像骄傲过了头。
但她又真的很想分享这份喜悦，想看学长知道她考得很好以后的反应。
所以，骄傲就骄傲吧，管它呢。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都拿了满分？不错啊。”
阮语挠头说：“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最后五分钟才想出来的。”
喻程散漫地道：“也可能是你比较聪明。”
突然被夸了这么一句，阮语微微一愣，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回答。
不过下一秒，喻程又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当然，也是我教得好。”
“……”
她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显而易见，学长只是想为他的自恋做个铺垫！
在阮语安静如鸡的这一两分钟里，喻程翻完了试卷。
他耐心地把试卷整整齐齐叠在了一起，作出一副要还给她的样子。
阮语下意识主动伸手去接。
然而，喻程却没把试卷直接给她，而是突然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阮语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僵住脖子，眼睛却止不住地往上看，就看见期末试卷像帽子一样盖在她头顶。
目光顺着“帽檐”的边缘扫去，恰好还能对上喻程带着笑意的眼神。
她脑袋有点懵，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像是坐在云端，有点飘忽。
但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时刻提醒着她，她要飘也不能这个时候飘，不然肯定会让学长觉得她傻乎乎的。
果不其然……
喻程揶揄的语气把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怎么没反应，被我敲傻了啊？”
阮语真觉得自己被敲傻了。
直到喻程把试卷拿下来，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她才彻底回了神。
有一种被逗着玩的感觉。
她开始谴责对方的这种行为。
“学长。”
“嗯？”
“你怎么突然跟喻子良一样幼稚。”
“……”
喻程好笑地看她：“我也没大你们几岁吧，就不能童心未泯一下？”
阮语说：“但我平时也没见你这样过。”
话说出口后，她逐渐想起了喻程刚才接电话时一反常态的样子。
他接电话时的状态，好像和现在大不相同。
阮语想起来，自己平时心情不好，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故意开一些玩笑，扯到别的话题上。
“学长，你是不是因为——”
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心情不太好？
话语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不，不该这样问。
既然学长不想说，还刻意把话题绕到了别的地方，那她就不应该问了。
阮语仅存的理智光速把她的智商拉了回来。
喻程见她欲言又止，随口问道：“怎么了。”
阮语很轻地眨了下眼：“没……没什么，就是想问，学长你回家过完寒假以后，还会回来吗？”
“会吧，我之前不是家在宁沥么，搬来明城以后住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远，所以在申请上住宿之前都会暂时待在喻子良家里。”
她飞快地哦了一声。
喻程见她好像走了个神，轻笑着问：“你不会还想占用我寒假的时间帮你补课吧？”
接下来，他像是认真想了想，又说：“也不是不行，我可以一有空就给你来个视频教学。”
这两个月以来，小学妹几乎一有时间就跑来找他问问题，期末能考那么好其实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内了。
喻程发现，自己对这件事还挺有成就感。
而这种成就感让他莫名有点补课上瘾。
阮语忍不住抬起了头，无语道：“……学长，你学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热爱学习。”
“这样吗。”喻程懒散地反问一句，“但我学妹好像比我想象中更热爱补课？”
空气沉默了两秒。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和自恋，阮语脸颊发烫。
“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热爱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