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月亮好看吗?”

酒被接过,响起的却是徐砚北的声音,姜妍猛的扭头,险些怀疑自己喝懵了,揉了揉眼,再看。

月光下,男人神色清冷,缓步上前在她旁边坐下,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单手打开啤酒罐,“嗒”的一声,拉回了姜妍的思绪。

“你怎么在这?”

徐砚北自顾喝了口酒:“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跟踪你吧。”

“怎么可能。”她只是一瞬间怀疑是不是白微微那小妮子把消息告诉顾宸了。

“算了,来都来了,怎么来的也不重要了。”

徐砚北颔首:“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我可没跟踪你。最近公司打算在隔壁市买一块地,建民宿式的酒店,我是过来学习的。”

月光如霜,洒向澄澈的湖面,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四周的树影。姜妍早已不在乎他是为什么来的了,她喝了口酒,打开手机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年少的我们曾以为

相爱的人就能到永远

……

这首歌曲调婉转,姜妍眼神朦胧,反应已经有些迟钝,她跟着歌轻轻哼了起来,给这寂静的夜更添了两分冷清。徐砚北侧目,语调仿若浸了酒,让人不自觉就沉醉其中。

“喜欢这里吗?”

“啊?”姜妍歪了歪头,神情有些懵,好半晌才消化他的话:“这里?指南城?”

徐砚北颔首,眼里似浸了月光一般。

姜妍失神的看着远处倒映在水中的月亮,好半晌才缓慢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或许是喜欢的吧。”姜妍语气有些不确定,

“或许?”

“是啊,”姜妍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两分真心的笑意:“虽然我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不喜欢这里的饮食。”她说着抿了口酒,语气释怀:“但这里有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这一辈子最爱最感恩的人。所以,为了她,我想我还是喜欢这座城的吧。”

“最爱的人?”

徐砚北好半晌没说话,睫毛微颤,低头轻笑,仿若嘲弄般:“为一人爱一城吗?”

姜妍有些没听清,下意识反问:“什么?”

徐砚北手里把玩着戒指,月光描摹着他的眉眼,眼里泛着淡淡的失神:“那他呢?”

姜妍喝酒的动作一顿,神情肉眼可见的寥落,好半晌才低声道:“她走了。”

“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终究还是抛下我了。”

徐砚北一惊,眼里划过一丝心疼,下意识抬手,却在距离她肩膀半寸之时顿住,握成了拳。

“对不起。”

姜妍摇了摇啤酒罐,败兴的将罐子往身后一扔:“他们都说我姑姑不是个好东西,丢家里的脸。可在我心里,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如果没有她,我这一辈子恐怕真的只能烂在臭泥里了。”

“姑,姑姑?”徐砚北有些没反应过来,心里又泛起一丝希望:“你刚才说的,最爱的人是你姑姑?”

“不然呢?”

姜妍舔了舔嘴唇,眼神落在他手上的啤酒罐上,徐砚北顿了两秒,无奈起身:“我再去拿两罐。”

“哎不用——”

“很快。”他回身嘱咐:“扶着点围栏,小心点。”

姜妍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了,她只得把下半句咽了回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姜妍靠着围栏,抬头看天。

她记得,那晚的月色好像也如今晚一般。

月光下,她一袭蓝裙,面容清丽,眼中似有水光波动,正抬头看着月亮,徐砚北无端就想起他们的初见。

他父母是商业联姻,在他的记忆中两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相处。他高考后他们就离婚了,之后他爸迅速再婚,成绩出来后更是强硬的要送他出国。

那时的他满心怨恨,恨他父母不相爱却要结婚,对彼此不负责,对他也不负责,觉得他爸是组建了新家庭所以才要把他赶出去,但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他改变不了任何事任何人。

临出国的前一天,他妈找他聊了很多,他突然就认命了。但他终究心情烦闷,想着出去兜兜风,不知不觉竟然溜达到了海边。

他到的时候正值傍晚,落日余晖,海风微腥,一阵海浪拍在岸上,一旁的岩石上居然坐了个姑娘。那姑娘一袭蓝裙,双手抱膝,失神的看着落日,看起来似乎难过到了极点。

他就跟魔怔了似的,在姑娘看不到的角落坐了下来。一直到晚上,月亮映上海面,海风吹动着姑娘的裙摆,但她却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月亮。他没想到那姑娘会在那里坐了一晚上,更没想到的是,他会跟着魔似的,在那看了那姑娘一晚上。

眼前的身影跟八年前的重叠。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蓝裙,以及……

同一个人。

那时候他只觉得她好像很难过,直到那次她说她喜欢夏天。

他想,她是孤独的。

姜妍听见脚步声却迟迟不见人,终于忍不住转过了头,就见他正看直直的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姜妍盯着他的眼睛,微挑眉头:“怎么了?”

“没事,”徐砚北甩开脑海里的背影,上前将酒拉坏掰下后递给了她:“刚才说到哪里了?”

姜妍接过啤酒大大喝了口,继续刚才的话题:“姑姑将无家可归的我带到了南城,却最终还是将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姑姑,”徐砚北问得有些犹豫:“怎么去的?”

“癌,”姜妍叹了口气:“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大概是月色太美,也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姜妍突然就忍不住了,那些从没告诉过别人的话需要个听众。

“姑姑一辈子没有结婚,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流产了。她出门的时候才十八,特别漂亮,是村里的村花。很快,她遇见了一个温柔帅气还有点背景的男人,他们迅速坠入爱河。可那男人却已经结婚了,他的太太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家里嫌姑姑丢人,就把她赶出家门了。”

“姑姑临终前跟我说,她恨那个男人,却又控制不住的爱他。她知道自己不争气甚至犯贱,可情之一字,却害了她一辈子。”

“她说,如果有下辈子,她不愿意再遇见他了。”

这个故事漏洞很多,徐砚北眼眸深沉:“为什么是你姑姑把你带来南城?”

姜妍肉眼可见的一愣,随即眼神里满是慌乱:“她……我……”

“我就随便问问,”徐砚北见她这样慌乱,及时断了话头:“你喜欢这里就好。”

姜妍沉默了,有些佩服他的细心。眼看着气氛有些沉重,她也有些愧疚,不太熟练的活跃气氛:“刚才你是不是觉得我爱的是某个男人?”

徐砚北倒是坦诚:“是我误会了。”

姜妍晃悠着双腿,声音有些慢悠悠的:“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她已经醉了。

喝醉的她比平时活泼不少。

徐砚北将戒指戴回食指,偏头看向姜妍:“那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姜妍突然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徐砚北,眼神却有些不聚焦,片刻后低低笑了声:“他挺好的吧,事业有成,一表人才,与未婚妻感情也很好,大概不久就要结婚了。”

未婚妻?

她表情释怀,徐砚北心里却不好受,仿佛被撕扯着一般。

“不提这个了。”姜妍抬头喝酒,啤酒罐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不过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姜妍笑看向他:“徐先生婚礼的时候可否给我发张请柬?”

她其实笑得有些勉强,但徐砚北却没有注意到,他眉头微皱:“什么婚礼?”

姜妍强忍住那股想哭的冲动,继续道:“你和周小姐的婚礼啊。”

想起那天在公司周卿云说的话,徐砚北知道她误会了。

“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不会有婚礼。”

“朋友?”

姜妍眼神怀疑,她没记错的话,他公司的人口口声声说周小姐是未来老板娘呢。况且……那时候跟他走得最近的女孩子就是那位周小姐了吧。

这误会大了。

“我和她做了个交易,假装男女朋友,免得被家里逼着相亲联姻。”

他说的这么细致认真,姜妍不得不信了,心里隐秘的泛着几分欢喜。

“不好意思啊,我误会了。”

徐砚北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各自喝酒。徐砚北喝完第二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姜妍手中的空罐子直接掉到了地上,整个人直接朝他倒了下来。

徐砚北反应迅速的稳住她的脑袋,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酒量这么弱,戒心又这么差。”

她的呼吸就在耳边,徐砚北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将要抚上她微红的脸颊,咫尺之间,却又顿住了。

徐砚北将人齐腰抱了起来,刚一转身就和身后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孙进西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距离,眼神晦暗,两人对视良久,他提步上前,伸出了手:“给我吧。”

徐砚北侧身躲开,看了眼怀里已经熟睡的人,声音轻了些:“什么给你?”

孙进西显然也不想将人吵醒,跟着他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却很淡:“你们不是一路人,别来招惹她。”

徐砚北没说话,淡漠的瞟了他一眼,绕过了他,声音张扬而薄情。

“是不是一路人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