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南城这段时间多暴雨,导致姜妍睡眠都不太好,但她昨晚醉得彻底,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最后还是被电话给吵醒的。

电话铃声催魂夺命,她烦躁的摸到沙发缝里的手机,这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干得难受,清醒过后再次体会到了宿醉带来的后遗症,头疼欲裂,浑身酸疼,恶心想吐。

“喂?”

这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温和的男声响起:“刚醒吗?”

姜妍下意识“嗯”了声,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通话界面上的名字懵了两秒,随即脑子里突然走马观花般想起了什么,匆忙点开微信。

啊呀:「明天可以请你吃个晚饭吗?」

下面还附带了某个情侣餐厅的定位。

许医生:「荣幸之至。」

姜妍:“……”

姜妍顿时就不好了,猛的起身,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果然喝酒误事是有道理的。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一时冲动才给你发消息的”吧。

周筱非得把她脑袋拧下来当屎踩不可。

良久,姜妍终于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有什么忌口吗?我听说这家餐厅挺不错的,一直想约朋友去试试呢。”

言下之意,我并不知道这是情侣餐厅,也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听说菜品不错,而且也一直想约其他朋友去的。

许时应该是在医院,背景有些嘈杂:“没有,我都可以。”

两人约好时间,电话挂断后姜妍有些郁闷,突然间灵光一闪——

等等!!

她昨晚好像除了约许时吃饭以外,还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好像给徐砚北打了电话,说她不喜欢他了!!!

姜妍点开通话记录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咽了口口水,心里不停祈祷,最后在看到明晃晃的三秒通话时长时半边身子猛的就软了,手机掉到地上也顾不上了,满脸的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啊?!!

“醒了?”白微微用酸奶泡了两碗麦片,顺势递给她一碗:“先垫垫肚子。”

姜妍将最后的希望投向白微微:“我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可惜,两人的塑料友谊并不能让白微微很好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求夸奖呢,于是她握起拳头,毫不吝啬的做了个为她加油鼓劲的架势:“干得漂亮!就该这样,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彻底完了!

被白微微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约许时吃饭了。她当时打完电话后,有种近乎自虐的快感,突然重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于是在这种希望的刺激下,她决定开始新生活——于是就有了那条信息。

“想开点,”白微微拍拍她的肩膀:“你昨晚就做得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以前的姜妍了,而是钮祜禄.断情绝爱.妍。”

姜妍:“……”

姜妍车坏了,加上昨晚发生的事,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公司,生平第一次请假,还把老板给吓着了,一个劲的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休息。

而她的休息就是在白微微家葛优瘫了一天,到了晚饭时间直接打车去了约定的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结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刚一坐下就猝不及防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许砚北……和他的未婚妻。

昨天的他一身高定西装,显得整个人禁欲又矜贵,像是夜空中高悬的月亮,让人连亵玩的心思都不敢产生,但今天的他却穿得比较随意休闲,漫不经心的抬眼间像极了她记忆中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少年。

想到自己昨晚干的蠢事,姜妍面无表情的挪开了视线,正巧许时开门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许时在她对面坐下,面露愧疚:“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许时人如其名,长相偏斯文柔和,气质内敛,或许是受职业影响,他好像很喜欢穿白色,颇有两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姜妍礼貌的笑了笑:“是我闲着无聊早到了。”

等餐期间,许时跟她讲着医院的趣事,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不自觉往旁边瞟,最后连许时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你们认识?”

“啊?”姜妍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认识,一个客户而已。”

正是太阳下山的点,在暖色光线的晕染下,男人硬朗张扬的面孔多了两分柔和。周卿云直勾勾的盯着他,只觉老天爷真是偏心。这样一张脸,即使徐氏哪天经营不善倒闭了,他就算进娱乐圈也能凭这张脸闯出一番天地来。

徐砚北不知道周大小姐已经在为他计划演艺生涯道路了,他抬手看了眼表,露出削瘦的腕骨,紧接着眉心微蹙,像是有些不耐烦了:“人呢?”

周卿云有些心虚,声音低了些:“明明约好这个点在这里见的。”她边说边拿出手机,片刻后烦躁的叹了口气:“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这人可真不讲信用。”

徐砚北淡淡的掀了掀眼皮,瞳色有些冷:“你玩我?”

他虽是在发问,语气却是陈述句,周卿云顿了两秒,突然托着下巴笑开了:“什么玩啊,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谁让约你吃个饭这么难呢。”

徐砚北的不悦更明显了,他屈起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周大小姐慢慢吃吧,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周卿云没有挽留他,放下刀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慢的叹了口气,笑容变得苦涩起来。

这人的心是冰做的吗?这么多年怎么就暖不了呢。

徐砚北身材比例很好,高中时就已经将近一米八了,只是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少年,身材终究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单薄。而如今的他褪去少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恣意,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他都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出了餐厅。

其实他没什么事,再怎么说底下还有那么多员工,哪需要他一个老板回去加班,一方面他是隐约感觉到了周卿云的意思,不愿意让她产生不切实际的误会,另一方面……

昨天那个打错的电话弄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我不喜欢你了。

她是分手了吗?

他点了支烟,视线却猛的定格在了某处。

刚才那家情侣餐厅靠窗的位置,昨天打错电话害他心绪不宁的对象也在,她对面坐了个陌生男人,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她笑得很开心。

烟灰掉落的细微动静让他思绪恢复过来,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徐砚北眉头皱得很深。昨天还说不喜欢了,今天就开开心心和异性在情侣餐厅吃饭了?

女人心,海底针。

徐砚北一边抽烟一边就那么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直到吃完饭,她上了那男人的车。他夹着烟的手指在窗框边敲了敲,三秒之后,黑色卡宴跟上了前面的奔驰。

姜妍家在一个老小区,是她姑姑去世以后留给她的遗产,这里连最基本的物业都形同虚设。

许时将她送到楼下后两人礼貌告别,姜妍目送着车子离开,正欲上楼,却突然转过了身。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

小区里零星的几盏路灯满足了照明的基本需求,姜妍看了半天,后面并没有其他人。

看来是她多想了。

正转身,突然从草丛里发出些异样的声响。姜妍心又提了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

“喵~”

草丛里的动静更明显了,一只小橘猫突然窜了出来,朝她软绵绵可怜巴巴的叫了声。

姜妍拍了拍心口,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蹲下身观察那只猫。小猫看起来最多两个月,瘦瘦小小的,橘色绒毛有些脏,可以断定是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算了,”姜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索片刻,笑意荡开,拍了拍小猫的脑袋:“算你运气好,正好我最近闲着无聊,你就给我做做伴吧。”

老旧的居民楼内住的大多都是老年人,这个点许多窗口都已经熄灯了,原本燥热的夜此刻却显得十分宁静。

月光下,黑色卡宴静静的停着,片刻后车窗缓缓打开,一只腕骨削瘦,指骨修长的手搭上车窗,看着二楼灯光亮起,他抬头看了眼月亮。

嘟!

手机铃声打断了徐砚北的思绪,他脸上笑意消散,不慌不忙的抽了口烟才按了接听:“你最好是有正事。”

电话那端阴阳怪气的“哟”了声:“这大晚上的谁惹我们徐总了?莫不是打扰到你的活动了?”

顾宸说话就是这样,不阴阳怪气装腔作势就浑身不舒服,徐砚北懒得搭理他,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已经预判了他的动作:“不许挂,我有正事。”

徐砚北冷嗤一声,毫不客气反唇相讥:“就你还能有正事呢?”

“我要脱单了。”

他一个月要脱好几次单。

“这次是真的。”

徐砚北神情淡淡的:“然后呢?”

“出来喝一杯。”

东拉西扯半天,总算饶到了主题上,徐砚北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罕见的沉默了两秒:“……地址发来。”

半小时后。

夜色酒吧人声鼎沸,歌舞升平,都市人白天被禁锢的灵魂在火热的氛围下得以释放,极尽欢愉。

徐砚北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刀削般的面容在酒吧的灯光下显得暧昧而又勾人,已经引得好几拨人上前搭讪了,但都被他冷冷的眼神给赶跑了。

顾宸从卫生间回来,大剌剌往他旁边一坐,手搭上他的肩膀:“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跟丢了魂似的。”

徐砚北闻言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们。”

顾宸和林遥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说。”

迎着两人八卦的目光,徐砚北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不动声色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酒,端着一脸的高冷禁欲,终于开了金口:“假设,有一个人在你心里住了很多年,你本以为不会再遇见了,却没想到还是遇见了,该怎么办?”

说来好笑,都以为徐大公子万花丛中过,实际上人家片叶不沾身。

他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顾宸吃了一惊:“谁啊?波多野结衣?”

徐砚北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后者赶忙收回了那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咳了一声:“开个玩笑。不过你这个说法很奇怪啊,什么叫在心里住了很多年?暗恋吗?”

林遥之倒是难得认同了顾宸的话:“说实话我也很奇怪,就你这性子,能喜欢一个人好几年?谁啊?不会是周卿云吧?”

“我跟她不过合作关系而已,”徐砚北拨弄着戒指:“况且我是说假设,并不是说真有这么一件事。”

毕竟他们这种家庭的子女大多都是要联姻的,他们互相合作,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哦~”顾宸和林遥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行,假设,那你告诉我,在你的假设里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这个……”徐砚北沉思半晌:“不知道。”

“不知道?”别说林遥之,就连顾宸这个情场浪子都觉得无语了:“连喜不喜欢都不知道?”

徐砚北沉默。

顾宸上下打量他一番,十分浪荡的冲他抛了个媚眼:“其实这事也简单。”

徐砚北:“怎样?”

“追啊,”顾宸笑意荡开:“既然能在心里住好几年,那肯定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的,本着宁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理,既然喜欢那就追呗。有你这张脸追人还不简单啊,直接把人约出来,把她灌醉,然后放一首浪漫的音乐,说几句好听的情话迷惑她,女人嘛,总是会败给氛围感的,直接就本垒打了。”

他的话换来的是两人鄙视的眼神。

“……”顾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林遥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劝徐砚北:“你听出来了吧,他就是在放屁。”

顾宸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放出什么不一样的屁来。”

林遥之懒得搭理他,略一思索:“我倒是觉得,喜不喜欢其实是个很广的概念,但顾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没有一个人会凭空让另一个人在心里住几年,多少肯定是有些意思的,除非人给你下降头了。既然有缘再次遇见,就别留下遗憾,倒不妨勇敢点,多接触一下试试。”

姜妍没有养过猫,凭空捡了只猫后第一时间就是先送它去宠物医院,所以到公司的时候就晚了点。刚进公司,周筱快步窜到她面前,神情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姜妍!你也太牛掰了吧!”

路过的两个同事也同时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齐声道:“牛掰。”

姜妍被她们搞得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了?”

周筱满脸花痴,指了指楼上,挤眉弄眼的开口:“有个超帅的帅哥,点名要找你,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帅哥?”她太反常了,姜妍警惕的看着她:“你不会又搞什么幺蛾子吧,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搞屁!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姜妍郑重点头:“没错。”

周筱无语的推了她一把:“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姜妍半信半疑的往楼上去,在看到办公室的人时却愣住了。

徐砚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周筱有一点说得没错,确确实实是个帅哥。

徐砚北侧对着窗户在讲电话,他半张脸隐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五官轮廓更加清晰立体,像一幅被藏在春光下的油画,莫名有种神秘感。

他一只手搭在窗台上,语气毫无波澜的吩咐:“那就把行程往后推,八月份也行,不急于一时。”

他交代完工作后挂了电话,姜妍装作刚上来的样子:“徐先生,您找我有事?”

“我叫徐砚北。”

姜妍:“……”

他似乎很不喜欢“徐总”“徐先生”这些称呼,姜妍张了张嘴,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徐……砚北?”

徐砚北挑眉,从他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满意了:“我昨天太忙了,没能联系你,今天正好路过你们公司,有空的话一起去我房子里看看吧?”

当然忙了,忙着跟未婚妻约会。

姜妍当然有空,只是……想起那通电话,她就觉得没脸见人,况且,她也没有自虐倾向。

她现在可是钮祜禄.断情绝爱.妍。

“我今天约了客户,要不我让我同事跟你去吧。”

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往前靠了些,眼神锐利,几乎要看进她心里:“你在躲我?”

姜妍瞬间无话可说,这人也太敏锐了。

“为什么?”

“我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得罪你了?”

他完全没提那个电话的事,姜妍不确定他是给自己留面子还是真的忘了,亦或者根本就不知道电话是谁打的,总之,面对他的咄咄相逼,她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罢了。

新生活也不是那么好开启的。

姜妍认命的想:就当是她送给他的新婚贺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