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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怀东没回答,他又低头盯报纸。

陈蕴清摸摸鼻子,觉得他最近追阿欣没有以前勤快了。

男人,善变。

她起身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钓具,和他打声招呼准备出去,哪知手腕被人扣住。“你要去钓鱼?”蒋怀东问。

陈蕴清刚要回答,注意力却被他放下的报纸吸引。

娱乐版面上有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人搂着的女人,却是她不熟悉的女明星。

蒋怀东看着陈蕴清的脸色变了。

几个人一起去游艇尾部的甲板钓鱼,萧承放下钓具,他一边帮卓欣然挂鱼饵,一边小声耳语,偷瞟默不作声站在甲板那头情绪莫名低落的陈蕴清:“阿蕴怎么了。”

“不知道,拿完东西就不对劲了。”卓欣然求助地望向身旁的蒋怀东。

蒋怀东也耸肩,抬头和萧承对上,后者又向他释放敌意,他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这边三人气氛微妙,那边陈蕴清一不小心滑倒,一下掉进海里。

“阿蕴?!”

……

睁开眼是白晃晃的天花板,陈蕴清环视周围,发现自己的床被白布环绕,她动一下,床与墙面撞击,虽然只发出不明显的响动,但床帘刷一下便被外面的人拉开。

“醒了。”陈迦南出现在面前。

“你朋友打电话通知我你落海。”

他约会都推掉,直接转弯到码头,乘快艇赶过去。

“不会游泳还不知小心?”

陈蕴清听着他的话,视线被沙发上一捧双面牛皮纸包束的茶月季定住。

那不是送给她的花。

那是送给女人的花。

“阿蕴,以后没我批准,不准出海。”

陈蕴清这才注意过来:“我只是和朋友出去玩。”

“那也不行。”

“我不要。”

他上前停在她床边,摘去手套,左手套叠右手套,平整地放到桌上,然后弯腰,缓慢而坚定抚摸她发顶,不是爱抚,而是无声施压。

“阿蕴,你要听话。”

“凭什么,又凭你是我哥哥?”

“你差点受伤。”

“只是一场意外……”

陈迦南打断她:“意外也不行,我不许你有任何意外。我意外不起。”

5

陈迦南走时没忘带走那捧茶月季,陈蕴清默默看着,没有问。

医院停车场里,阿标抽到第六根三个五的时候,终于把陈迦南盼出来,他急忙忙给他打开车门:“老大,你终于出来!周小姐那边怪你迟到,已经气走了!”

陈迦南没接茬,他蹙眉闻了闻手上那捧茶月季:“你确定她喜欢这种花?”

“管她喜不喜欢,反正女人就喜欢这种小把戏,你再来点花言巧语,保证她脱光就往你怀里扑!”无故被瞟一眼,阿标话音顿住,“诶……反正老大你不用担心,没有几个女人会生你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过去,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快快快!我开二百码带你飞过去!”

陈迦南离开医院没多久,黄淑姳就提着水果篮来到。

“阿蕴,我听说你生病住院。”

黄淑姳一边关心她身体,一边往周围看。

“哥哥走了,”陈蕴清注意着她的表情,“刚走的。”

“是吗。”黄淑姳笑容顿时落寞,她拣出水果篮中的一个苹果,“要不要吃水果?我帮你洗洗。”

等黄淑姳洗完苹果从卫生间出来,陈蕴清一边接过来,一边说:“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黄淑姳脸一红,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哦,那就好。”陈蕴清清脆地咬一口苹果,半边脸颊塞得鼓鼓囊囊,“我喜欢他。”

黄淑姳一顿,也顾不上自己刚刚的否认:“阿蕴,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你哥哥,你喜欢他,很正常。但我喜欢他,是想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也想跟他过一辈子。”

黄淑姳笑起来:“傻囡囡,你还没长大,以后你就懂了。”

陈蕴清盯着半块苹果摇摇头:“我确实不懂。”

因为是哥哥,所以她的爱就理所当然,永远得不到认可。

凭什么。

陈蕴清身体没大碍,想出院,可院方拦着不让她走,非说陈先生交代过,没有他同意,她不能离开。

没多久,阿标电话打回医院,叫她莫乱跑,等老大来接。

等来等去等到下午,没等到陈迦南倒是等到蒋怀东。

“你怎么来了。”

陈蕴清脱掉病号服,刚把常服换上,也不知他看到多少。

蒋怀东站在门边,脸色不易察觉地红:“还不是你,他们逼我来的。”

“你是说,阿欣和萧承去逍遥,派你做代表?”陈蕴清系好腰后的绑带,怀疑地问。

蒋怀东没看她:“不然你以为?我自己愿意来?”

“身体这么弱,落一下水也住医院,真是纤纤小姐。”

“喂,我哪里弱?我又没受伤,是我哥哥小题大做。”

“你哥哥。”蒋怀东想起那个因为一通电话就追到海上来的英俊男人。“确实小题大做。”

陈蕴清开一点门缝探查外面的情况:“你有没有开车?”

“没有,我未到法定年龄,没有驾照。”

陈蕴清回身看着他。

过一会儿,蒋怀东妥协:“好吧,你要干嘛?”

半句钟后,两位未成年少年开着敞篷的平治风驰电掣驶上无人的山路。

左边是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如一张巨大的镜面,倒沉蓝天的影,折射璀璨的霞光。

陈蕴清站在座位,手压在挡风玻璃,急风拉扯她鬃发,日光打磨少女光裸圆滑的肩线。

从蒋怀东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连到小巧的下巴,一整条流畅优美的曲线被光晕模糊了边缘,银色耳坠在风中打转。

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放心地叮嘱她:“你小心点。”

“啰嗦。”

被说得烦了,她收回手臂坐下来。

“你们真的好啰嗦,个个把我当小孩。”

“你本来就是小孩,你才十四岁。”

“我十五了!”

“还有三十二个小时,”蒋怀东看表,“你还没十五岁。”

陈蕴清不开心地看着他,过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你怎么知道我年纪?!”

她为了追赶哥哥步伐快点长大,读书很刻苦,小学初中连越三级,从此以后永远是班上最小的那一个。她从不与人谈论年纪。

“蒋怀东,你不准说出去。”她警告。

蒋怀东促狭地瞥她,拖长音道:“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十四岁小朋友的警告有多大威力。”

陈蕴清猛捶他一下:“我们做交易,我帮你追阿欣。”

白色平治颠了一下,过一会儿,右边驾驶座传来声音:“……好。”

回到家没有意想中的责问,因为家里黑漆漆,陈迦南根本还没回来。

陈蕴清拎着鞋子站在空洞洞的客厅,觉得自己这副蹑手蹑脚的模样十分滑稽。

她去书房翻到今天的报纸,果然看到那则娱乐新闻。她早上没有看到这份报纸,不会是菲比的工作失误,只会是某人的特别交代。

陈蕴清回到房间洗完澡,头发擦得七分干,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卷曲的发尾凝着雨露,贴在她白皙的后颈,肩胛,被夜色涂抹的玻璃罩着一层薄雾,倒映案桌前一抹清瘦认真的影。

她做完作业又插着耳机练外语,光脚板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大声地朗读莎士比亚的悲剧颂。

钟摆敲过十二声,午夜已至,她脑壳磕在窗柩,咚,咚,上下眼皮想打架,迫不及待地凑在一起,发尾干得没有一丝水汽,蓬松地挡住她后背。

突然——

楼下传来汽车的动静,两束车前灯光在黑暗中扯开口子。

陈蕴清叮一下清醒过来,她提着裙摆往下跑,悄悄停在旋梯边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周小姐”“她开心就好”“明天约她”之类的话。

她笑容凝固,裙摆放下,忿忿然上楼。

陈迦南交代完事情才进屋,下意识抬头往那个房间瞧,灯灭的。

看来她今晚没等他。

陈蕴清踩着月光在昏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到楼下的人若无其事地进屋,若无其事地上楼,若无其事地回房间。

他不仅没来看她,连下午她偷跑出医院的事都不追究。

她跑到书桌边,跪在地上往杂物桶里翻找,好容易找出一份皱皱巴巴的报纸,她把报纸压在木地板,使劲摊平,认真地看,仔细地看,眉心不高兴地攒在一起。

没错,是他,再辨认一万次也是他。

何况已有好心狗仔在标题大大写明他姓名,帮她省去猜疑的烦恼。

他又和不清不楚的女明星惹上桃色新闻。而且这位周姓女星更靓更出名,胸大腰细,身材比她好一万倍。

陈蕴清两腿一蹬,躺在凉飕飕的木地板,心也凉飕飕。

6

手拿一份今月的《Fshion》杂志,陈蕴清左看看右瞧瞧,指着上面的封面女郎问身旁的卓欣然:“你讲,我和她,谁好看。”

卓欣然吃着东西看过来,双眸顿亮:“周艳如!她好美的!我妈咪超喜欢她演的那个电视剧……哎呀,再美也就那样啦,虽然我妈咪喜欢她,但我觉得她就是一个花瓶,嗯,花瓶,没有演技的。”

“是吗。”陈蕴清凉凉地看着她演绎变脸绝活。

“当……当然啦,仔细想她也没有那么美啦,人都会有缺点的。”

“她有什么缺点。”

“呃……”卓欣然假装自己没有绞尽脑汁,好半天想到一个,她激动得拍桌板,“她胸太大,容易把男人闷死!”

正端着餐盘走过来的萧承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陈蕴清这家伙又教了阿欣什么坏东西。

“咳咳,两位淑女在聊什么。”

萧承一本正经地坐下去,陈蕴清当即举着杂志转向他:“她好不好看。”

“好看。”

“我呢。”

“好看,不过我对你没有……”

“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呃。

原来是道送命题,萧承看看封面女郎,看看陈蕴清,再看看事不关己埋头吃饭的卓欣然,也把头低了下去。

下午,来找陈蕴清商量追求大计的蒋怀东同样遇到了这个刁钻的问题。

“不回答我不帮你约阿欣喔。”

蒋怀东瞥一眼杂志,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还是比较喜欢未够成年,最好还没十五岁的那种。”

陈蕴清眉开眼笑起来,可转瞬又拿书脊砸他:“什么不到十五岁,我马上就十五岁了!”

蒋怀东结结实实挨她一下,没有躲,只是笑。

吃完晚饭,陈蕴清通过客厅,正好撞见菲比提着陈迦南昨晚的西装去干洗。

“等一等。”

她拦住她,走过去检查,虽然没有找到女人的头发,唇印之类不堪入目的东西,却闻到了一股明显的女人的香水味。

陈蕴清当即冷了面,甩手上楼。

晚上,她课业做到一半,房门被推开,陈迦南走进来。

他喝了一点酒,停在她身后时,淡淡的酒气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