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睡得迷迷糊糊,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陈厌的声音,她看了眼屏幕,语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通话时间显示只有两秒。
可能是拨错了吧。
她脑子沉沉的,扔了手机,翻个身继续睡了。
……
包房里,付白薇几乎立刻想起了南蓁。
那个在校门口接陈厌放学的女人。
她不是陈厌的姐姐吗?陈厌和她住在一起?她为什么要给陈厌钱?
一连串的问题在付白薇的脑子里闪过。她迅速删除了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
方力何从章俊良他们的包间回来,在走廊里迎面撞见了匆匆忙忙跑走的付白薇。
她低着头,压根没见着他,两人撞了个满怀,付白薇甚至没看他一眼,捡起地上的包就跑了。
“诶、跑什么啊!”方力何揉着被撞痛的肩膀,骂了句,“吃错药了吧,神经。”
另一边包房里。
章俊良带陈厌见了几位本地的经销商。
这些人大多是以前陈朝清留在S市的关系,涉及了建筑、地产、娱乐、金融等各个方面。
虽说规模都不大,但陈厌可以从这些人先开始学习接手。
陈厌目前的身份还在保密阶段。
几个老板肯来都是冲着章俊良的面子,见他如此大力提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都猜到他们两个关系匪浅,有的甚至以为是章俊良是在给自己的私生子铺路。
章俊良笑而不语,看了眼陈厌,他事不关己地喝着酒,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讲什么。
结束后,秘书替章俊良送那些人出去。
包间里只剩陈厌和他两个。
见陈厌一副困意靡靡的样子,章俊良问,“怎么,对我给你安排的这些人不满意?”
陈厌从喉管里哼出一声,“你说呢。”
章俊良笑了,“你毕竟还年轻,这些叔叔伯伯能跟着你爸...老陈混到今天,别管公司大小,都是有两分实力的。你耐心学着,对你有好处。”
他往陈厌身边挪了挪,语重心长地劝他:“何况你又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这段时间下来,章俊良还真把自己当成陈厌的长辈,说话做事都带着点苦口婆心的意思。
陈厌淡淡睨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你说的没错。”
“所以你最好想想,继续拿这些小鱼小虾来应付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你的宏图大志。”
章俊良面色微变,眼中露出冷戾。
他显然没想到陈厌对他的温情攻势丝毫不为所动。
陈厌看着他,笑意比他更为森冷,“良叔,我还小。别介意。”
“但你老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弯腰和章俊良的杯子碰了碰。
陈厌那张有如天使般的面孔,此刻笑得像一个恶魔,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跟陈朝清谁活得久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如果我被带回去了,你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这是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章俊良纵横商场多年,从来没被人威胁过。
不,应该说,从来没人敢威胁他。
包间里的射灯不断变换着不同的颜色,章俊良铁青的脸色被掩盖在这片灯红酒绿之下。
陈厌笑意更深,也更讥诮,“新年快乐。”
说罢,他转身离开。
“老陈最近就要派人来接你了。”
章俊良突然开口,“他知道你不想回去,恐怕会在你身边人身上下点功夫。”
“我身边人?”陈厌侧过脸,面上一片冰凉。
“听说你现在住在南家。”章俊良装作没看见他黑眸里那一丝隐晦的波动,继续说,“以你对南蓁的了解,你觉得她会不会把你交出去?”
话音落下,包间里哪还有陈厌的身影。
敞开的大门外,只有秘书错愕楞在原地。
凌晨三点,南蓁做了个梦。
梦见陈厌从外面回来,发现门没锁,冲上来质问她为什么不锁门,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吗?
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就算是,他也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吧,她都睡着了还把她揪起来骂一顿。
她太困了,困得没法坐着听他骂人,顺着床头的软包,她身体软滑的像尾鱼,一不留神就又溜进被子里了。
“……”
陈厌看着床上的女人完全不顾形象地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撩起来,嫌它们碍事似的,翻了个身,全然不顾侧脸的睡痕彻底暴露在他眼前,不一会儿就又陷入了睡眠。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替她掖好被角。
有风吹过,后背冰凉的冷汗透心彻骨。
刚才进家门,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自己开了。
他瞬间心头一凛,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章俊良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重放。
‘从你身边人下手。’……
看着南蓁睡得酣甜的脸,陈厌黑眸急速下沉。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脸侧的压痕,指腹触到的柔软让他的眸光也跟着变软。
近乎虔诚的朝拜。
他不意外会从章俊良口中听见南蓁的名字。
他知道她去找过他。
但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你的。
谁也别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任何人,都不行。
陈厌眼中的冷漠与病态的痴迷纠缠在一起。
比夜还漆黑。
南蓁这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不是电话就是挨骂。
陈厌那种严肃的神情她还从没见过。
晕晕乎乎地下了楼,陈厌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清瘦背影和昨晚梦里那个冰凉冷肃的人大相径庭,他从来没对她露出过那种可怕的神情。
好像他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好奇怪。
心跳的好快。
和上次那种悸动还不一样,这次似乎更强烈。
唔。
陈厌端着牛奶到餐厅,见南蓁缩在椅子上揉着胸口,脸上没什么颜色,眼睛也有点肿肿的,“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等南蓁回答,他解下围裙,绕过餐桌,半蹲在她身边。
他一手从她身后绕过,揽着她的肩头,一手手背贴住她的额头,下一秒,他语气急切起来,“你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了啊。
还以为是心脏出问题了。
“没事,可能昨天被子没盖好。”南蓁有点没力气,将他的手拉下来,她淡定说,“一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她以前生病都是这样过来的。
喝点水,吃点药,睡一觉。
哦,不能睡觉了。
她这几天睡得太多,人都睡得麻木了。
陈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心微蹙,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上去休息。”
“休、休息?”南蓁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脖子,直到感觉自己稳稳地被他承托着,她才盯着他的侧脸提醒,“可是我才刚睡醒。”
“那也上去躺着。”陈厌说。
他此刻的霸道是前所未有的。
南蓁心头一颤。
那种剧烈的心悸感又来了。
心跳很快,节拍也乱。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
陈厌看起来挺瘦的,但被他抱在怀里才知道,他多有力。
劲瘦的手臂就像两条铁铸的安全带,牢牢地锁着她,让她不必担心掉下去,或受任何伤害。
她可能是疯了。
她竟然在一个高中生身上体会到了安全感。
陈厌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拉好被子,不放心又试探了一下她的体温,这次是用额头。
南蓁只感觉自己被捧在他手里,两个人无限贴近,跟在学校门口的那次不一样,这一回,她明显能感觉到陈厌的心无旁骛和自己的心猿意马。
“还好,烧得不厉害。”他这样说,但眉心的阴影始终没有散去。
“我去把早餐拿上来,你吃了再吃药。”
他下去了。
很快带着食物和药品上来。
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大半年,他对这里比南蓁更熟悉。
盯着她吃了东西再吃药,南蓁看他细心地拿了体温计给她,她有点抗拒。
但或许是因为生病的人都太软弱,此刻的她对陈厌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等待量体温的时间,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南蓁最怕就是这种尴尬,不禁开始胡扯,“你昨天几点回的?”
“不记得了。”
好一个不记得。
“那你上来过吗?”
正在收她喝完的牛奶杯的陈厌停下手里的动作,侧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怎么。”
“没,就是...”她一时编不出理由。
“梦到我了?”
南蓁脑子里轰的一下,仿佛被雷击中。
她干笑两声,“哈哈,怎么可能。”
“不可能么。”陈厌鸦羽般的眼睫低了低,似乎有点失落,他继续收拾,漫不经心的,“可我梦见过你。”
他强调,“常常。”
“我?”南蓁一顿,下意识地追问,“梦到我什么?”
陈厌抿唇,好似有些羞涩的样子,“不能告诉你。”
还不能告诉?
南蓁更好奇了。
她凑近陈厌,像哄小孩子一样骗他,“这有什么不能呢,我是你姐姐诶,跟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来。”
不知是不是手滑,陈厌放杯子的时候,砰的一声。
“你才不是我姐姐。”
“……”
他突然回过头来,南蓁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了他。
他的眼睛极致沉黑,一点微薄的春意倏忽从他眼角流过,不一会儿他冷白的脸颊上就浮起了两团几不可察的绯雾。
南蓁一怔。
瞬间明白过来他做的是什么梦。
完了,她感觉自己烧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咳!”她迅速靠回床头,试图以距离冷静彼此,“体温计...好了吧?”
陈厌也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去,“没有。”
“还有一分钟。”
一分钟,
六十秒。
南蓁从没哪一刻感觉六十秒有这么漫长。
她好歹比陈厌大六岁,要就这样被他无意间撩的哑口无言,那她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她重振旗鼓,“那什么...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来着?”
“我?没有。”
“是吗?”南蓁转身去摸手机,顺便松了口气。
她调出昨晚的语音记录,“喏。”
陈厌扫过屏幕上只有两秒的计时,黑眸沉了沉,“不是我。”
“不是你?”南蓁收回来看了看,确实是他的微信拨过来的,“误触了?我记得你手机没有锁屏密码的吧?”
“嗯。”
南蓁之前的工作备用机坏了,临时把资料导到陈厌手机里,为了方便她用,他一直没有设密码。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南蓁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失态,她想找回点面子,又突然问:“昨天有女生跟你们一块玩吗?”
陈厌没否认。
南蓁见状顿时露出了然的暧昧微笑,“那我明白了,可能不是误触。”
陈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昨天包间里除了付白薇,没有第二个异性。
南蓁见他若有所思的冷凝表情,有心逗他,“这次的女孩长得漂亮吗?”
“应该漂亮吧?不然你们也不会带人家一起玩咯。她叫什么呀,几年级的,你们谈多久啦?”
她看似不经意的打探,陈厌却眸光深深地注视着她,“我没有女朋友。”
南蓁微顿,“呃,我是说......”
他伸手,无比自然地探进她衣领,取走体温计,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锁骨。
温软的像一块玉。
38.2。
“......”南蓁瞬间哑口。
陈厌举着体温计,意味深长地淡声说,“只有你一个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