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号文件:绑架结束后吉莉安第二十一篇日记
来源:吉莉安·布莱灵顿
下午终于可以休息。我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和丹妮儿聊天,去外面散步。保安人员没有要求我们戴脚镣,但还是提醒我们的衣服里面缝进了追踪器,也顺带说了最近的小镇步行距离相当远。有几位保安人员手持那些会发射飞镖的恐怖步枪紧密地监视我们。我和丹妮儿假装他们不在。因为环境优美,所以还挺容易做到这点。
头几分钟我们就沿着花园小径走,安静地享受散步的过程。从来不会想到那么漂亮的花园地下隐藏着那么奇怪的地方。地面上的花园都相当大,也打理得相当好,虽然我们散步途中只见到了一个男士在修剪开着紫色和黄色花朵的树丛。
花园里有好多条迂回的小径。花园里的一些植物我在瓦力克的梦里见过。我对植物钻研不深,但就像姥姥所说,每个人都懂得珍惜美丽的东西。大部分的树木都有果实,都不是什么奇珍异果,只不过花园里的苹果等等看起来比扭扭猪、美食天堂或你能想到的连锁超市里卖的更漂亮。花园里也种着橙子。这件事令我感到有点不安,但当时我不确定为什么。现在知道是因为美国那么高纬度的气候照理说是不适合种橙子的。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们身处的具体地理位置,只有点概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纳蒂亚可能会解释得更好。
丹妮儿的眼睛从一棵植物跳到另一棵。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尝试辨认植物的种类。“它们都被基因改造了。”她嘀咕。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看看,这些果实都很漂亮,但同时样子有点奇怪。这些苹果也太大了吧。还有,一般的花卉是不会有这种颜色组合的。”
我望了望周围,心里同意丹妮儿的说法,但我并没有发言。
“什么事?”丹妮儿温柔地转身面向我,也蹲了下来,好让我们的视线平齐。
我的下唇开始战抖,好想哭,但忍住了眼泪。我已经哭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丹妮儿没说话,拥抱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她大概在思考要说什么吧,因为她后来说话的时候充满感情。“没事,害怕是正常的。我现在也害怕啊,但你知道什么会让我心情好些?”
我摇了摇头,丹妮儿的身子同时往后靠,望了我一下。
丹妮儿拿起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相信你。你拥有世界上无人拥有的天赋。短短时间内你承受了新的名字、痛苦和对你来说不公平的沉重担子,但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勇敢乐观的吉莉安。没有人可以抹杀掉这一点。”
“我找不到宾治明怎么办?他们会让我们回家吗?”这两个问题从我口里爆了出来,力度就像把封口胶袋夹破的那声巨响。这两个问题已经缠绕我很多天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你会找到他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丹妮儿说。她走神了,但走神前我看到了担心的表情。
我们继续散步,让漂亮花朵的婀娜多姿安抚着我们。这是纳蒂亚的描述,她文笔很棒。她是通过其中一个保安窥听到我们的谈话。能看到别人看到的东西,知道他们的恐惧、野心、谎言、希望和梦想感觉一定很奇怪。但感觉纳蒂亚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生活方式。怪不得她那么早熟了。
第五十二文件:绑架结束后吉莉安第二十二篇日记
来源:吉莉安·布莱灵顿
为了方便我搜救宾尼,德亚博士让几位科学家把所有报纸和电台的相关报道给我看。他们也提供了每位参与搜救的警察的详细背景资料,把无数张宾尼和家人的照片给我看,直到我记清他们面貌的每一个细节。他们还跟我讲解所有媒体发布的关于绑架的分析,也详细地解释给我听搜梦时应该注意什么、什么可以不理会。我感觉像上学一样,只是更辛苦。
小房间里的氛围满溢着紧张的能量。科学家们描述了我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和应对的方案。他们讲话速度相当快,但还是很有耐心,当我听不懂的时候会重复,心态就好像是为终极比赛准备似的。其实当时我不明白宾尼跟那些讯息有什么关系。科学家们尝试过解释,但感觉上他们也不是太清楚。我会尽量回忆他们是怎样跟我解释的。
宾尼和我,瓦力克、纳蒂亚和马莉亚一样,都是在研究所里诞生的。宾尼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当初被冻藏后当作是我的后备方案。科学家们花了好几分钟再次解释基因如何类似的细节。反正最终的安排是当科学家们对我的进度感到满意时,便把宾尼解冻和孵育,送了给当时的亚历山大·康纳利众议员和他太太赖碧佳来答谢他们的鼎力支持。
我本来还想问科学家“鼎力”是什么意思,不过纳蒂亚跟我解释了。知道她当时与我同在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感到安慰。
那一天的十四天以前,宾尼被绑架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传媒把大家都煽情了。出现了大概五十个勒索要求左右,但当中只有小部分看起来是可信的。警方彻底调查了每一个,但当警方正在忙碌时,现在已经荣升州长的康纳利打电话给德亚博士求救。德亚博士的团队觉得我可以帮忙,于是把我绑走了。丹妮儿只不过是碰巧和我在一起,但其实我对这一点感到庆幸,因为如果绑了妈妈的话她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虽然处理绑架案把握时间要紧,但德亚博士和他的团队还是觉得可以花个几天来训练我。如果我不能驾驭我的天赋的话,会帮倒忙,起码这是他们的说法。他们初期对于绑架者身份的分析主要环绕一个叫监护者的组织,但到了要给我提供背景资料的时候,他们老实说已经不确定了。
康纳利州长有不少政治上的敌人,但德亚博士的团队觉得如果真的是其中一名绑了宾尼的话,他们没可能绑了那么久又完全没有透露风声。
纳蒂亚所捕捉到宾尼被囚禁地点的画面看起来像是个类似实验室的空间。这把矛头又指向了监护者,但正如德亚博士所说:“如果假想监护者是我们研究上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太幼稚了吧。”
当科学家们啰嗦完以后,我终于可以吃饭了。研究室的厨子麦莎一定是听说我要开工,因为那天的晚餐特别丰盛。
吃完蛮巨大的,有新鲜土豆泥、辣味苹果和炸鸡的晚餐后,德斯汀陪我和丹妮儿走回德亚博士的办公室。德亚博士和四名科学家以非常严肃的眼光看着我。我所坐的椅子被三名保安人员包围,一名站在我安放头部的位置,还有放手的地方旁边各站了一位。感觉有葬礼般悲伤的气氛和压迫感。第四位保安向丹妮儿示意要她坐在椅子对面的沙发。丹妮儿在捏了捏我肩膀以后就坐过去了。
我无助地看着那名保安把她手腕戴上手铐,然后走到沙发后方站岗。
“别这样做。”话说出来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在发言。我在犹豫是否该这样要求还是请求。结果两样都没做,只有瞪着那名保安。
“别担心,艾诗琳。她不会有事。”德亚博士说。
“别这么叫她。”丹妮儿说。我们锁定彼此的目光。“会令她难过。”
“别说话。”站在丹妮儿后面的保安警告。他伸出了巨大的手,放了在丹妮儿的右肩上,把她身子往后抽了一下,直到她双脚离地。
“手铐会把她弄痛!”我喊道,声量比我预期要大。“把它们拿下来!”
德亚博士的声音在我上方盘旋,但我没理会他。“冷静下来,艾诗琳。你越快完成工作,她就越快重获自由。”
我的双颊开始发热,呼吸也变得短促。慌张的眼睛在扫描整个房间。科学家们议论纷纷,大概是在讨论我的反应。我很害怕我会晕倒。我不想晕倒,我只想逃走。我的膝盖开始发软,但我用双手把自己撑起。呼吸还是很快。
“让我安慰她一下。”传来了丹妮儿的声音。“你们还在吓着她。”
“我跟你说了别……”
“没事,艾力克,就让她说吧。”德亚博士说。“可能会有帮助。”
我感到德亚博士的眼神像刀锋一样往我身子里刺。
“吉莉安!吉莉安!请你看着我。”丹妮尔说。
我非常难受但没法婉拒她的要求。她是因为我才会被困在这里,我最起码能做的就是看她一眼。看见她戴着手铐坐在沙发上、往我这边挤我很难受,几滴热泪在我面颊上流下来,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看着她。
丹妮儿开始说话以后,其他人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们俩。“吉莉安,宾尼·康纳利需要你的帮助。他的处境大概比我们还要差,他大概只有一个人。快帮帮他。帮科学家们找到他,好让他能回家。”
其实我完全不想帮忙,但如果纯粹因为对科学家们感到生气而罢工对宾尼不公平。我沮丧地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往椅子蹒跚。这次保安没有把我的手臂绑起来,就让我自然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
我几乎马上被吸入一个关于宾尼的梦。有一个画面不断重复。一只手从后方伸出,凶猛地压了在某人的嘴上。接着一片草坪往镜头冲过来。严重的头疼和模糊的视线。几名蒙面男子在逃跑,其中一位抱着宾尼软趴趴的身体。花了一阵子才意识到这是康纳利太太的梦。这些画面看了三遍,然后惊醒了。我大概把她也唤醒了,但我想她大概也不介意这段恐怖的回忆被打断。
接着我继续搜索,从一个梦跳到另一个梦,但并没有进入其中任何一个。德亚博士叫我从新泽西州开始搜,把注意力集中在关键的人名和词汇上面:宾治明·康纳利、州长、被绑架、失踪、测试、实验、恐惧,还有许多许多。大部分的梦我都可以来去自如,但正如我之前所说,银码符号州里有很多人。
当晚我彻底进入的第二个梦是属于康纳利州长的。这个梦就仿佛在看一系列组织混乱、关于宾尼成长过程的幻灯片。梦里播放了一些短片,有时候会重复,有时候会稍有变动。宾尼穿着一件绿色条纹T恤在骑一辆全新的脚踏车。宾尼穿着纽约洋基棒球队的T恤和帽子,嘴巴露着乳牙脱落留下的空隙,摇摇晃晃地骑着那辆漂亮的脚踏车。婴孩时期的宾尼手抓着调羹,兴奋地在把生日蛋糕块往墙里扔。剩余蛋糕的画面,有一只孤独的蜡烛还在冒烟。宾尼坐在台阶上,看起来很生气。宾尼抓着右手手腕在痛哭,后面的秋千还在荡漾。宾尼给洋基队打气,同时把爆米花到处扔。穿着一条颜色混沌的尿片的宾尼往一辆发亮的黑色玩具火车头蹒跚。
如果让我做主的话,花整晚的时间来观看宾尼生命里的那些片段都没问题,但德亚博士开始质疑我为什么会在一个梦里待那么久。我跟他解释了,他叫我继续搜梦。
在工作了四个小时以后,工作人员把我唤醒让我休息。丹妮儿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德斯汀把我带到洗手间,他们也让我在走廊里散步十分钟。接着我又回到椅子上睡觉了,开始研究新的一批梦。
如果大家都可以同时睡着,而且持续睡觉就好了,但现实不是这样。年幼的人大部分睡得比较早,而这些早梦里没有什么讯息。我短暂思考过为什么康纳利夫妇会那么早睡着,大概是被绑架的刺激累到了。一般来说做梦者需要睡得比较浅我才能彻底影响他们的梦,但我还是能在几个层次里读梦。
连续读了四个小时的梦,有点像看电视,但比看电视更苦恼。几乎没有人像瓦力克一样会做有逻辑和细节的梦。大部分人的梦都是在回忆毫无关联的面孔和事情,片段都混在一起。当晚看到了许多梦,也知道了很多东西,但并没有发现关于宾尼·康纳利位置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