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轻轻鼓着掌,他并没有讥讽的意思。黄绢的设想,是一个既美丽又浪漫的童话式设想,值得鼓掌,但原振侠自然不同意,接下来的话,倒是多少有点讥讽的意味:“如果阿英爱林文义,我相信她宁愿和林文义,在那旧炮艇的房间中相拥,而不会贪图在美丽的宫殿之中的那种生活!”
黄绢自然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她轻咬着下唇,神态动人,看来是在思索着原振侠话中的深意。但原振侠对她太了解,知道她就算有短暂时间的领悟,也必然会立即又沉迷目前的生活,他根本不对之寄以太多的希望。
黄绢又道:“又焉知阿英不怕离开了爱神的保护之后,又落在山虎的手中!”
原振侠苦笑:“若是为了这样的忧虑,而放弃了和林文义的相聚,那太愚蠢了。两个相爱的人,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在一起……能够相拥,就不要单是手拉着手!”
黄绢轻叹了一声:“原,你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少年一样,一直对爱情有着那么浪漫的设想,而完全无视于现实生活环境!”
原振侠用一下闷哼声,代替了他的不同意的回答。黄绢忽然调皮地笑了起来:“你那位海棠呢?她爱你不爱?为什么她不能长和你在一起!”
原振侠坦然地接受了黄绢那种带有嘲弄的目光:“我只好说她不爱我,和你一样!”
黄绢听了,低下头去一会,避免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神奇的女神,原,你要是去探索的话,尽可能知会我一下!”
原振侠笑了起来:“太虚无了,上哪儿去探索去?就算找到了,也……难道我也俯伏在她的脚下?”
黄绢一挺身,站了起来:“还有,那个阿英,也值得找一找。当时在场的三个人,她应该最清醒,由她来叙述经过的情形,会真实得多!”
原振侠心中一动……黄绢和中南半岛上有着联系,通过她的关系找寻阿英,应该容易得多。
几年前,他在泰国认识的传奇人物青龙,也是通过了黄绢的关系而认得的。黄绢去进行找人的工作,自然有各种方便。
他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球室的门上,有敲门声,接着,两个黑衣人推门进来,有着相当紧张的神色,望了原振侠一眼,才道:“将军,有重要的情报,等待决定!”
黄绢挥了挥手,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她才站定了身子,可是并不转过身来:“别太轻视环境的力量,阿英对林文义的爱,可能也是由环境造成的!”
原振侠立时道:“是,当他们被吊起来喂鲨鱼的时候,那又是什么环境?”
黄绢的反应更快:“那时候,谁也不知道爱神会突然出现。你不妨试想一想,阿英在那样环境下,是求活还是求死?”
原振侠一时之间,不禁答不上来……阿英的遭遇如此悲惨,在山虎的蹂躏下,简直是生不如死。那么,她如果刻意求死,似乎也不能说是为了爱情了。
在他犹豫了一下,未能立时回答之际,黄绢已然发出了一下长笑声走了出去。她的笑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了,原振侠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别亵渎了爱情!”
他的心中一片惘然……能和黄绢短暂地相聚片刻,紧紧相拥,那自然使他感到极其快乐。但是每一次相聚,都在分手之际,使他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这又带来极度的惘然!
原振侠低叹了一声,慢慢地踱出了那壁球室,经过了空洞的走廊。走廊中的灯光相当暗,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看起来,更有一股清冷的感觉。
当他出了体育馆之际,几乎已是天色将明时分了,体育馆外也十分寂静。原振侠只觉得那种惘然之感,使得他的心头添了一股重压,十分抑郁不快,所以他顺着路边走着,深深呼吸着清晨带着潮湿的空气。
等到他回到住所时,天色已然大明,他只是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到了医院。
医院的时刻是相当刻板的,和他有冒险生活之际的那种惊风骇涛,大不相同。当他穿着白袍,挂着听诊器巡视病房之际,他至多只是一个英俊高大得出奇的医生而已。谁能想到他在几小时之前,曾和一个巨人般的凶汉作过生死搏斗,谁又能想到,他有过那么多不平凡的经历!
中午,当他正在休息室中休息的时候,休息室的门推开,他看到林文义拄着手杖,脸色苍白激动地走了进来,不断地喘着气。
原振侠望着他,等他先说话,林文义喘了几口气,才道:“有人告诉我,山虎上校还活着!”
原振侠自然不会惊奇,只是扬了扬眉。林文义来到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去年,就有人见过他,在曼谷。我和……一些难民有联络,有人见过他,在曼谷!”
他接连重复了两遍,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双手紧握着拳。
原振侠摆了摆手:“别紧张,我在几小时之前,还见过他……”
林文义的脸色本来就苍白,这时更是变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身子发着抖,直勾勾地望定了原振侠。
当林文义假托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叙述着他自己的故事时,曾详细说到过,他自己如何屈服在山虎上校的威势之下的情形。这使得原振侠虽然对他的遭遇寄以同情,但是并不是十分喜欢他,而且,还有点瞧不起他。
这时,看到了他这种情形,他有点冷嘲:“怎么,你不是想找他报仇吧!”
林文义的身子,又抖了片刻,才道:“我……要是他找到了我,我……我……”
看来,他还是对山虎上校感到害怕。原振侠叹了一声:“别怕,他参加了一个国家的特种部队,只怕你和他没有什么见面机会。”
林文义双手捂住脸,低下头来。
林文义的这个动作,不知道是在庆幸他不会和山虎上校见面了,还是在恼恨无法找山虎上校报仇。不过以他懦弱的性格来推测,只怕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感到有点不耐烦,想下逐客令之际,林文义才抬起头来,颤声道:“也有人看到了……阿英!”
原振侠“哦”地一声:“也在曼谷?”
林文义摇头:“不是,是在海上……那人说得十分玄,我不是很明白。他本来就认识阿英的,是阿英的一个远房亲戚……”原振侠一挥手:“说他遇到阿英的情形!”
林文义嗫嚅道:“我很难复述,而且,我也不是很相信这个人的话,他说得太玄了!”
原振侠早就领教过林文义这种吞吞吐吐的性格,倒也不以为奇,只是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说简单一点。”
林文义咽了一口口水:“那人说,早在他们离开西贡之前,就听到了一个传说……”
原振侠又皱了皱眉……他叫林文义说简单一点,林文义竟然从“传说”说起!林文义也看出了原振侠的不耐烦,忙道:“有关系的,原医生,那传说和阿英,是很有点关系的!”
原振侠只好由得他讲下去,并且决定尽量不打岔,以免浪费时间。
林文义吸了一口气:“传说称,在海上,尤其是在大雾之中,会出现一个女神,搭救陷入困境中的海上难民,这女神十分美丽。”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逃亡的难民把生命交给了喜怒无常的大海,而且心境又是那么绝望,在生死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就很容易有这样的传说。”
对于原振侠的分析,林文义显然不同意,可是他只是在神情上表现出来,言语上并不敢反驳。呆了片刻,才道:“我和逃出来的难民,一直有联络,有时在金钱上帮他们……反正我那些钱,全是爱神赐给我的……”
原振侠一挥手:“那个传说中在大雾中出现的‘女神’,就是你遇到过的那位‘爱神’?”
林文义苦笑了一下:“我本来也以为是,现在才知道不是。那……女神是……阿英!”
林文义说得十分紊乱,原振侠心中暗叹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
林文义道:“这一年来,总有逃出来的人,陆续向我说起过,他们如何在绝境之中,忽然有女神出现,救了他们的经过。”
林文义的这番话,倒引起了原振侠的很大兴趣,他立时问:“不单是一个人遇到过,而是有很多人遇到过?”
林文义点了点头:“是,对我说起曾遇到过的人,至少有二十个,都是怒海余生的难民,他们没有理由说谎。而且有关这个女神的事,在难民之中,广泛地传说着,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原振侠的语调有点冷淡:“既然有这样的情形,昨晚你为甚么不对我说?”
林文义忙分辩:“我以为那无关紧要,所以没有说。因为他们在海面上遇到的女神,在他们口中的形容,显然和我遇到的爱神不同,所以……我没有说起。直到昨晚你走了之后,又有两个难民来找我,其中一个,就是我说过,是阿英的远亲。他在浓雾之中,认出了那女神就是阿英,还叫了她两声,可是阿英没有回答,我这才和你商量一下。”
原振侠问:“当时的情形怎样?”
林文义道:“当时,他们乘搭的木船漏水,食水又用完了,船上不断有人死去,已经几乎绝望了。雾又大,航途迷失,而阿英……女神就在雾中出现,救了他们。”
原振侠笑了一下:“是人也好,是神也好,总不能凭空在海面上出现的?”
林文义又咽了一口口水:“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都是大雾中。所以说起她的人,都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大多数人,都说像是一个幻梦一样!”
原振侠心中说了一句:根本就是一个幻梦!
林文义却现出十分焦急的神色来:“原医生,阿英是不是死了,所以才变成了神?”
原振侠听得他这样问,有点啼笑皆非,他想了一想,才道:“照那天发生的事看来,阿英应该没有死!”
林文义并不知道,原振侠在山虎上校口中又知道了许多事实,所以听到原振侠这样讲,惊讶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把他自山虎上校口中知道的经过情形,约略说了一遍。林文义神情十分激动:“这样的恶人,神仙怎么会放过他?”
原振侠顺口答一句:“或许,那女神只是爱神,不是死神。”林文义仍然在咬牙切齿地愤恨,他这时的神情,自然是在表示他对山虎上校的怀恨。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可是,看了林文义的这种神情,原振侠忽然想起了黄绢的话:不要轻视环境的力量……在特定的环境之中,有特定的感情!
原振侠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阵疑惑:难道像林文义和阿英这样生死不渝的爱情(甚至感动了爱神,使她在海中冒起来!)也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也会因为环境的不同而变化?
原振侠当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不由自主,摇了摇头,望向林文义,心中又不禁想:林文义恨山虎,是恨山虎加在他身上的屈辱,还是恨山虎加在阿英身上的凌辱,还是两者都有?林文义心中感情的复杂,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别人要理解,自然更加困难了!
过了一会,林文义的情绪,才渐渐恢复了正常:“阿英要是没有……死,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直在海上漂流,为什么她……她靠什么生活?”
原振侠曾经幻想过阿英和“爱神”在一起,当然那是全无根据的幻想,只不过可以满足一部分浪漫情怀。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传说之中,女神出现时,只有一个,不是两个?”
林文义点了点头:“只有一个……而且,有人认出了她是阿英!”
对于这种奇幻莫测的事,原振侠也无法表示任何意见。两人又沉默了片刻,林文义才道:“我想……我想……”
他犹豫着,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说出来。
林文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弄一艘船,到海上去,希望可以见到阿英。”
原振侠挺了挺身子,对林文义不禁有一点肃然起敬之感:“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危险没有?”
林文义长叹了一声:“考虑过了!难民船经过的那一片海域,仍然有大量的海盗出没,又有大风大浪。可是……可是既然有了阿英的消息,我自然要不顾一切去找她!”
原振侠想了一想:“根据传说,她似乎是在难民船有绝大的困难时才出现?”
林文义神情惘然:“你的意思是,我……就算弄一艘船,不断在海域中航行,也未必会遇到她?”
原振侠的话,根本是建立在一个“传说”上的,自然难以禁得起进一步的分析。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振侠也只好道:“是。”
林文义低下了头,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林文义才抬起头来,神情相当坚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振侠扬了扬眉,代表询问。林文义道:“我回去,回西贡……胡志明市去。然后,再和难民一起逃出来,那就……有机会遇到她了……”
原振侠十分诚恳地道:“如果不是每一艘难民船都有机会遇到……那个女神,你的办法仍然不是很有用。你总不能一次又一次,逃出来了又回去参加难民的逃亡……”
林文义的神情变得十分苦涩,长叹了一声,双手紧紧地互扭着。
原振侠也不禁伴着他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了消息,总好办得多,不妨慢慢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林文义还想说什么,扩音器中已传出了呼叫原振侠医生的声音。原振侠向神情怏怏的林文义挥了挥手,离开了休息室。
当他忙完了事,再到休息室时,林文义已经不在了。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林文义也没有再来找他。
林文义带来有关阿英的消息,听来比遇到“爱神”的经过更要虚幻。原振侠曾作了几个假设,但是不得要领,自然不再想下去了。
一天傍晚,他在将离开医院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黄绢的电话,只讲了一句话:“原,我在你的住所,快来,有话对你说……”
原振侠没有答话的机会,黄绢就挂上了电话。原振侠有一个冲动,想打电话回家去,告诉黄绢,请她离开!可是他握着电话,呆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一声,放下了电话来。
他回去,推开门,先闻到了黄绢惯用的香水味,又看到黄绢抱着一个坐垫,样子有点懒慵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正望定了他。
黄绢一看到他,就一跃而起,迎了上来,双臂挂向他的颈际,在原振侠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娇俏地向后仰着头,腻声道:“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在等着丈夫回来的小妻子?”
原振侠声音苦涩:“并不好笑!”
黄绢眼珠转动:“那说些好笑的,你知道国际间最流行的笑话,有关卡尔斯将军的是什么?”
原振侠神情落寞,摇了摇头。
黄绢松开了手,翩然转过身去:“他准备大规模武装进攻美国!”
原振侠叹了一声:“仍然不好笑!”
黄绢转回身来,注视了他半晌:“你当然知道我不是为了饰演小妻子,或是讲笑话给你听而来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当然,虽然我宁愿你是为了这两桩事来的……”
黄绢咬了咬下唇:“世界各国的情报机构,现在正把注意力集中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振侠已走近音响,把一副耳机取起来,套在耳上。表示他对黄绢的话,感到极度的没有兴趣。
黄绢却走了过来,把耳机取下:“你听一听,会有兴趣的……”
原振侠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坐了下来。黄绢道:“各国情报机构正集中力量,研究一艘常在南中国海出没的潜艇,究竟属于什么势力?”
原振侠怔了一怔,挺了挺身子。黄绢向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有点趣味了?首先的原始资料,来自联合国驻曼谷的难民专员。”
原振侠缓缓吸了一口气……联合国驻曼谷的难民专员,本来是莱恩上校。可是莱恩上校却为了一个南越女人阮秀珍,陷于不能自拔的痛苦爱情深渊之中,日夜酗酒,早已不能再担任这个重要的职务了。
原振侠想起了莱恩上校,不禁又是一阵感叹,感叹“问世间情是何物”!
现在的驻曼谷处理难民事务的专员是什么人,原振侠并不知道。但是黄绢的叙述一开始,他已经知道,事情和以前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有关了。
黄绢继续道:“当第一次由难民的口中,获得了他们在逃亡途中,在大海上处于绝境时,海面上忽然有一个女神出现,搭救了他们的报告之际,自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但是当这样的报告越来越多之后,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个女神,不可能是难民的幻想,而是实际存在着的!有关方面,曾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调查,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黄绢道:“各国情报机构是最敏感的,在知道了有这样的事实之后,自然各展神通,搜集资料……”
黄绢讲到这里,忽然无缘无故笑了一下。原振侠立时偏过头去,不去看她。
果然,黄绢笑了一下之后,道:“你那位小海棠,十分能干,得到的资料也极多!”
原振侠并没有分辩什么,只是装着没听到:“情报机构对救人的女神感到兴趣,真是一大怪事!”
黄绢笑了一下:“如果你知道,那女神在救人的同时,还有着异常的杀人能力,你就不会奇怪了。”
原振侠怔了一怔。黄绢一开始说,他就知道黄绢所说的,和前几天林文义告诉他的海上女神是同一件事。可是他再也想不到,那女神还会杀人!他“哦”地一声,但并没有说什么。
黄绢道:“或者,可以说,她具有惊人的破坏力量。资料上说,至少有三艘属于某国海军的轻型炮艇,在客串海盗的行为中,遭到了破坏。而被破坏的情形,毫无例外,全是齐中裂开,整个解体,而又无法知道,是什么力量造成这种破坏的。”
原振侠“啊”地一声:“山虎的叙述,他那艘炮艇的情形,正是这样!”
黄绢扬了扬手:“这种异乎寻常的破坏力量,还不足以引起各国情报机构的兴趣吗?”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自然,所有的破坏力量都会引起兴趣,就像脓血会吸引苍蝇一样!”
黄绢撇了撇嘴:“曾经有半艘被解体的船只被捞起来,研究的结果,那种破坏力量,如同巨大无比的烧焊器一样。像是骤然有了巨大的热量,将整艘船在一剎间切割了开来一般。”
原振侠声音仍然相当冷淡:“听来有点像各国一直在研究的死光武器。”
黄绢道:“或者是雷射武器,而且能十分成功地使用……这种武器如果已成为事实,并且被应用了,那实在是令人震惊的事!”
原振侠沉吟不语,黄绢又道:“林文义、山虎遇到过的那位爱神,身分扑朔迷离之极。她掌握着极其先进的武器,在大海之上,神出鬼没!”
原振侠心中又起了反感:“她在海上运用她的神奇力量救人,你们是想把她找出来,抢夺她的力量去杀人!两件事大相径庭,一桩是神的行为,另一桩是魔鬼的行为!”
黄绢咬着下唇不出声,过了一会,才道:“我到山虎上校曾停泊炮艇的地方去过,就是爱神曾经出现过的那个隐蔽的荒岛海湾。”
原振侠叹了一声……这件事,既然已引起了各国情报机构的注意,而且认定了那个“爱神”,掌握着神秘而具有威力的新武器,那只怕辽阔的南中国海面上再无宁日。各国的各种各样的船只,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来回巡弋,不达目的,誓不干休!
而如今成了国际轰动大事的神秘事件,开始时,只不过是林文义、阿英、山虎上校三个人,在特殊的处境之中,遇到了“爱神”,这个听来十分虚幻的事!
原振侠来回走了几步:“你当然没有见到爱神!”
黄绢点头:“没有,但是她的存在,已可肯定。”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有一点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的资料……那个在海上,往往在浓雾之中突然冒出来救人的女神,并不是林文义他们曾见到过的爱神……”
黄绢感到意外:“事情那么复杂?一共……有两位女神?”原振侠道:“那位爱神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艘难民船上的一个人,却认出了那救人的女神,就是阿英!”黄绢失声:“阿英?就是那个女人?在遇到爱神事件发生之后,就失踪不见了的……”
原振侠点头:“就是她!”
黄绢的神情,表示了明显的不信:“那怎么会呢?阿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她怎么会忽然成了拯救女神?”
原振侠摊了摊手,表示没有意见。黄绢沉声道:“那林文义在什么地方?是他告诉你的?我要去找他!”
原振侠软弱无力地道:“放过他吧!”
他之所以说起来软弱无力,是因为他知道,如果黄绢要找林文义的话,是一定可以找得到,不必他告诉她林文义的地址的。
黄绢也没有再要原振侠说什么,只是道:“我一定要把真相弄清楚!”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那是你的事,你不应该和我商量,我也绝对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黄绢试探地问:“如果从另一角度来看,帮助一对饱历患难、深爱着的男女重逢呢?”
原振侠知道,她是指林文义和阿英而言。他疲倦地笑着:“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这个能力,那……应该是爱神的事。如果真有一位专司爱情之神,那么,这就是她的职责,不必他人代劳的。”
黄绢呆了半晌,轻叹:“看来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你的心了。”黄绢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态十分动人。金红色的夕阳,这时恰好透过窗子,映在她的身上,使她看来更有一股朦胧迷离的美丽。
原振侠心弦一阵震动:“自然有!你本身,就能打动我的心。”
黄绢仰起脸来,神情复杂之极,显然是绝未料到原振侠会突然这样说,但又显然她一直在期待着原振侠会这样说。而且,原振侠这样说了,令得她在剎那之间,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她发出了一下快乐激动的低呼声,原振侠在这时,已张开双臂。她扑进了原振侠的怀中,两人紧拥着,进行着几乎要令对方窒息的长吻。
他们互相之间,可以感到对方的心跳,可是他们都感到不满足,因为他们之间,还有着隔膜。他们一面喘着气,一面解除着那些隔膜,直到他们两个人的胸脯,紧紧地赤裸地贴在一起。
这样,他们感觉起对方的心跳来,就更加亲切,更加接近。
不论黄绢是多么有权势,可以操纵着多少人的生和死,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当她柔软的、腻滑的、饱满的胸脯,如此紧密地贴近原振侠的胸膛之际,两个人在那一剎间,都像是飘进了一个迷幻的境地之中。四周围的一切,看来都在“淡出”,由模糊而变得不再存在……存在的,只有他和她!
四周围的声音,也逐渐由模糊而消失,只剩下发自他们身体之内的声音……急促的喘声和心跳声,以及由于他们相拥得太紧贴,而发出的一些奇妙的声响。
他和她,像是在倏忽之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之中。在那个只有他们存在的空间中,似乎连他们的体重也不再存在,一切都是飘然的、轻柔的。导致人的感觉,进入一层又一层永无止境的、奇妙的、没有尽头的幻乐的境界。
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姿势,发生着什么变化,只是一直在迷幻快乐的大道上驰骋。除了尽情把自己沉浸在那种境地中之外,根本不去想别的。
等到原振侠终于又可以有别的一些念头之际,他首先想到的是:刚才,爱神是不是降临过?而现在,是不是又开始离去了呢?他想搜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看到的是黄绢晶莹澄澈、深邃如海的眸子。而在她眼波之中,他看出黄绢的心中,正在问着同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