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要迷恋哥,哥不是传说

赶上超市啤酒大减价,关谷买了一打,扛着箱子走进公寓,悠悠正在沙发上看剧本,一菲从楼上经过。

“关谷,来一罐。”一菲单手接住他抛来的啤酒。

“悠悠?”

悠悠苦着脸,“不用了,我一会儿要去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试镜,我可不想让导演看到一个醉醺醺的朱丽叶。这都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我台词还没背下来呢。这个莎士比亚的中文连你都不如,太拗口了,通篇没有一句人话。”

关谷囧,“我说的不是人话吗?”

“糟了!糟了!我的钻戒找不到了,你们有看到吗?”羽墨跑出来。

“什么?不会吧。李察德送你的那只订婚钻戒?”一菲被啤酒呛到。

悠悠呆萌地问:“李察德,和莎士比亚有什么关系吗?”

“羽墨的男朋友,姓李名察德,英文名Richard。”

“哦,什么时候挂出来晒晒啊?”

“怎么说话呢,羽墨,还是改天牵出来遛遛吧。”一菲贴心地笑,又转着急,“房间里都找过了?”

羽墨急得到处乱窜,表示已经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和包包。关谷问她,上一次戴戒指是什么时候。羽墨摇头,悠悠连忙举手,“我知道!一定是在她找不到之前!”神回答啊,关谷好想撞墙。

“你从楼上搬下来之后,我都没见你戴过。”经一菲提醒,羽墨想起戒指可能被放在床头柜里,搬家时被留在了楼上,一溜烟跑出门。

关谷从墙边回来,“她以前经常乱丢东西的吗?”

“嗯,她旅游丢过护照本,高考丢过准考证,除了头没有丢过,其他都丢过了。”听了一菲的话,关谷惊呼一声,回到墙边继续撞。

另一个房间里,小贤也在喝着喜力,学人家借酒消愁。子乔兴奋地冲进来,“曾老师,15分钟以后去酒吧,我需要一架僚机!”

“什么僚机?”

“当战斗机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都会有另一架飞机在旁边策应,一旦进攻失败,主机撤退,僚机掩护。必要的时候,和敌人同归于尽。”子乔手舞足蹈演示。

“不懂。”

“你真应该看看我新浪微博里的泡妞教程,这么浅显的比喻你都看不懂——我泡妞需要一个搭档。”

“去死,我没心情。你昨晚有没有听我的直播?”小贤泪眼汪汪。

子乔变结巴,“这个……当然……音乐优美,内容充实,主题明确,引人入胜。”

“撒谎!你没听是不是?我发生播出事故了。我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没忍住,我……我……打嗝了,这下死无葬身之地了,我的光辉形象啊啊!”小贤猛灌酒,洒到衣服上。

“我还看到过新闻联播主持人打哈欠。人家不是好好地活着?网上转载1000多万次,比新闻联播收视率都高。”

小贤这下更伤心,“看,好事不出门,囧事传千里。就是有你们这些好事人群,我们做公众人物的容易吗?”

“等等,他是公众人物。你……”子乔不屑地笑,“最多只是坐在话筒前接听午夜凶铃的。”

“吕子乔,我是电台主持人!台里最近在评选优秀主持人,你的老相好Lisa来做评审。这下不仅评选没希望了,连奖金都泡汤了。”

“她找过你了?”

“还没有,不过我觉得她随时会来找我。”

子乔放轻松,“万一他们没听到呢,这不就过去了吗?”

“我的节目全市直播,怎么可能没听到?”

“那不妨我跟你赌吧,500块。”

小贤跳开,“可我的奖金才300块。”

子乔诱骗小朋友,“如果你的事故被发现了,那我就输了,你虽然扣掉奖金,还能拿到200块的心理补偿。而要是如我所说,领导没有发现,你虽然要输我500块,不过你依旧保持完美主播的形象。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吃亏!”

“听上去有道理啊。你是认真的?”

“当然,好兄弟,”子乔展开双手做飞翔状,“谁让你是我的僚机呢。”

羽墨来到楼上公寓门口,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门却开了,体重200斤的大庆啃着鸡腿,堵在门口,“喂!你在干什么?”

羽墨后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已经有房客了。我来拿点东西,我之前住在这儿。是我的钻……不,专……专用床头柜,我买的。”

“啊,你买的,我说哪儿来个这么丑的床头柜。”

“我可以拿回去吗?”羽墨眨眼。

“拿回去?做梦!老子花了一天功夫,才把那个柜子重新刷了漆,你想拿回去?”

羽墨再后退,“没……没关系……床头柜你可以留着,那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你居然还敢提。你搬走的时候都不知道打扫打扫,一个柜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从用过的纸巾到啃过的苹果核,我最看不得恶心的东西,我有洁癖的你知不知道?”大庆说着把手上的油渍往墙上擦,“我最烦你们这些姑娘了,一个一个都以为自己是公主,光顾着自己光鲜亮丽,留个烂摊子给别人。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现在后悔啦?你来晚了!”

羽墨转身逃走,哭哭啼啼地跑回来,正被张伟撞见,便问她发生了什么。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张伟一脸正义,凛然不可侵犯。

“虽然房子的使用权是他的,但是东西的所有权是你的。相信我!我们可以用对话的方式解决,我们有……”张伟忙翻开笔记本,“《物权法》!对,它捍卫了公民的财产安全和归属保障,我会帮你维护你的权利,用律师的方式。”

“他很,强壮。”羽墨提醒道。

“他不敢跟律师嚣张,相信我没错的!”张伟潇洒自信地甩头发。

电台直播间内,Lisa玩着手机,“小贤,这个问题很严重。”

小贤垂下眼皮,“领导,在你批评我之前,我只想说,我非常非常热爱主持这份工作,而且我保证这种低级错误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发生什么?”

“你不是说问题很严重吗?”

“是严重啊,我最近订阅了吕小布的新浪微博,”Lisa拿出手机演示,“可是他的微博上最近总是连载什么关于飞机啊之类的文章,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也看吕小布的微博?”

Lisa羞涩地笑道:“是啊,这是我和他分开之后,唯一可以精神沟通的桥梁,他迟早会感觉到,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小贤长出口气。

“当然还有!为了迎接这次优秀主持人评比,台里要求你加开一个讲爱情故事的栏目,好好表现吧。”

“你是说,我还有参加评比的资格?……Lisa,最近你有没有听过我的节目,有什么宝贵意见?”

Lisa低头按手机,随意敷衍,“音乐优美,内容充实,主题明确,引人入胜。”又是这四字成语?有没有诚意啊!小贤咬牙。

当子乔听了这件事后,得瑟地笑:“你这不是运气,相信哥,哥不只是个传说。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怎么会跟你赌呢?”

“你怎么会有十成的把握?”

子乔白眼,“很简单,因为真的——没人——听你的——节目!”

“胡说!这只是巧合。”小贤咆哮。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信封,等到你讲爱情故事的时候,把它打开。只要你把里面的内容大声读出来,500块立刻奉还。放心,没有任何不健康的内容。”

“那我也不干。”

“你会干的。因为你已经相信真的没有人听你的节目,所以你读什么都没关系。”

“你自己慢慢无聊吧。”小贤说完起身走,但两秒钟后,又转身回来顺走桌上的信封,子乔笑而不语。

次日,关谷在画画,悠悠穿着朱丽叶的衣服从门外进来,愁眉苦脸的。

“你选上啦!恭喜,我就说你没问题的!”

“我本来只是替补,谁知道两部戏的女主角都生病了。”

“两部戏?”

悠悠点头,“是我不好,我太喜欢话剧了,可又怕选不上。后来我想,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我就在两棵树上都挂了绳子……”

“你在这儿呢,刚才有个剧组打电话过来,通知你周六晚上有演出。”一菲拿着一张便条进来,递给悠悠。

关谷小声告诉一菲,“她已经知道了,她那天晚上同时有两场演出。”

看着纸条的悠悠悲戚地抬起头,“事实上,这场我还不知道。原定的女一号生病了,所以让我去演祝英台!”

“这么说,有三场话剧在等着你演?!而且三个主角居然都翘了?”一菲目瞪口呆。

关谷提议,“你可以推掉那个朱丽叶,反正你台词背不下来。”

“可是他们已经把戏服都发给我了。”悠悠扯着礼服上的蝴蝶结。

“那就推掉祝英台,反正是女扮男装,干脆让他们直接找个男演员得了。”一菲果然豪迈。

悠悠眼冒桃心,“可是那个演梁山伯的很帅啊。”

“那就推掉第三场。一场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另一场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第三场是什么?”

悠悠愣了半天,“我,我不记得了!”

一菲和关谷倒地,不知道怎么才能拯救这个,在三棵树上都挂了绳子的女孩。

夜晚,电梯门开,张伟走进电梯,上身西装笔挺,下身——呃,只有一件内裤。电梯里的女孩看到他花容失色,大喊“流氓”逃出。这一切,发生在他上楼找死,不对,是找大庆友好商谈之后。

等到进了屋门,子乔一见他,就拿着手机猛拍。

“你干吗?”张伟捂腿。

“我要把它发到我的微博上去。”

“你这么晚不睡就是为了做这种无聊的事吗?”

“当然不是,我等着听曾老师的节目。”

张伟溜进屋,“那你比我想象中更无聊。”

收音机里,传来小贤深情款款的声音,“在这个新节目里,大家将会听到一段段感人肺腑,令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请大家准备好纸巾,下面就请欣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美丽的小山村,小山村里……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獭犸。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南边提拉着獭犸的喇嘛要拿獭犸换北边别喇叭哑巴的喇叭……”

子乔笑到岔气,抽出纸巾擦眼泪。

直播间里,Lisa冲进来,“曾小贤,你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呢。”

小贤顿时充满存在感,“Lisa你终于来了!你现在很愤怒是不是?说,说你听了我的节目,哪怕你处分我,开除我都没有关系。”

“我当然听了你的节目。”

“太好了!故事讲的怎么样?”小贤内心贱贱祈祷着,骂我,骂我啊!

“这个故事……比较老套。女主角的结局太惨了。”Lisa深情道。

小贤失望,“你还是没有听我的节目,对不对?”

“胡说,我是监审,听你的节目是我分内的工作。”Lisa忧心忡忡,“只是刚巧有点突发事件,吕小布的微博上发布了一张上身西装下身内裤的男人照片,我……我光顾着回帖,所以……”

小贤拿头去撞桌子,Lisa追问,“你认识这个男人是谁吗?小布是不是换口味了?”

几天后,酒吧吧台区,子乔笑得前仰后合。

小贤一脸衰样,有气无力,“你不至于笑到今天吧。”

一菲提醒他,“你没发现你中了他的计吗?他把赢你的钱再输还给你,结果一分钱都没花,就让你在节目里念了一大段绕口令。”

“我们的挑战还没有结束呢,下一个任务更加劲爆,奖品更加诱人。”

“就算没人听我的节目,我也不会再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曾老师,你我都很清楚,其实这和钱没有关系。这是一种呐喊!一种控诉!给那些把你遗忘在深夜角落的人们一点惩罚,有什么不好。今晚,你只要戴着大耳麦,对着麦克风,说……”子乔低头对小贤耳语。

小贤犹豫,“你开玩笑吧。”

“这是定金。”子乔拿出一个信封。

一菲看不下去,“子乔,你别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用钱来引诱他陪你寻开心呢?虽然曾小贤的节目的确很烂,你也不能侮辱他的职业……”

小贤打断她,“不要说了,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可以让我好受一点。”

在酒吧的另一角,羽墨看到张伟,问他戒指的事怎么样了,张伟表示已经谈妥。这时,大庆从厕所出来,他慌忙低头系鞋带。

“啊,那个胖子,就是他,你看他手上!我的钻戒!你不是说搞定了吗?还说他会亲自登门道歉,怎么回事?!”

张伟发现自己穿的是皮鞋,抬起头,“你知道男人嘛,总要点面子的,他知道错了,你也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是吧。这样,我再去跟他谈谈。”

他绕到大庆面前,约他到外面练练。

空地中间,大庆横眉脱衣服,“袋子里一大坨,你都带了什么,公平起见,把随身物品都拿出来。”

只见张伟拿出了钱包、剃须刀、开瓶器、瑞士军刀、电吹风……

“你身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管我,我们先讲清楚,可以打脸吗?”

“不打脸还叫什么打架?”

张伟奸笑,“你说的,我的指甲两个星期没剪了哦。”

“卑鄙,不准用利器,会破相的。”

“你自己也有!”他指着大庆的钻戒。

大庆把钻戒拿下,放在了脱下来的衣服上。两人对视,蓄力,张伟计划着骗他回头看,自己卷起衣服就开溜。但是,残酷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妙计。

“看!那边。”

“少来,你以为我傻呀,想偷袭我。”

张伟急道:“后面,后面。我们的东西被偷走了!”只见一个小流氓打扮的年轻人,把两人的衣服一起卷走,飞速消失。

深夜,收音机里传出小贤的声音,公寓里众人围坐在一起。

“欢迎收听《你的月亮我的心》,小贤今天新买了一张CD,是阿信的《死了都要爱》,特别和大家分享。”

听到这里,子乔示意大家安静,“来了!曾小贤,别让我失望。”

“啊偶,今天的CD有点卡碟,所以各位听众,你们有福了,因为我将为你现场演唱,真人版live show!如果听众朋友们有兴趣,可以随时拨打热线来与我合唱。如果没有人打来,那我将一直独唱到天亮。”

“录下来,快录下来。”子乔贱笑,并拿出手机。

“太损了,不过太有趣了。”悠悠穿着朱丽叶的戏服坐下来。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那边小贤拿着啤酒,爬上了凳子,他的歌声人神共愤,谁听谁残。

突然,广播里传来电话铃声。

“曾小贤,你给我闭嘴!”是一菲的声音。

“你怎么会打来的?”

“我一直在听,我们好多人都在听你的节目,有你这么主持节目的么?”

“你们,真的有人在听我节目吗?”

“真的。”一菲回头,她站在酒吧露台,周围一片空旷。

“哈,这位听众,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逗我玩,深更半夜谁还会听广播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先把歌唱完。”

一菲顿了一顿,忽然爆发,“就算没人听又怎么样,就算再深更半夜又怎么样。大家信任你,才把麦克风交给你,你就这样对待别人的信任,对待自己的工作?我看会说话的猩猩都比你强一万倍,骂你是缩头乌龟,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个词,你让缩头乌龟以后怎么见人?我告诉你曾小贤!《你的月亮我的心》是一个好节目,也许它不是收听率最高的节目,但是我们都曾经因它而骄傲过。可是曾小贤,你太让我失望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算是个什么狗屁主持人?!”

骤风暴雨过后,收音机里一片沉默。

次日,张伟一身伤痕地走进公寓,看见羽墨,“对不起,你的钻戒……”

“我的钻戒找到了。”羽墨伸手出来,上面的钻戒闪闪发光。

“你说什么?”

“我是在冰箱里找到的。上次我用它敲冰块来着,后来随手一放,就忘记在冰箱里喽。”

“如果你的钻戒在冰箱里,那么被偷走的钻戒是谁的?”张伟摸着眼角的青肿,恍然大悟,“哦,难怪那胖子说要杀了我。”

电台,Lisa急步进,“曾小贤,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不会吧?”别告诉我这次她收听了,小贤倒吸气,“你听我解释……他们……我……其实……”

“我真是不敢相信,告诉我,谁给你那么好的创意?!”

“啊?”

“你昨晚后半夜的收听率直线上升,破了建台以来的最高纪录!这期节目已经被微博传上了网,而且登上了新浪娱乐版的头条!你红了曾小贤!主持人被观众痛骂的这个创意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充满了批判与反思,彻底颠覆了传统的主持模式!”

Lisa说,一档网络互动节目邀请小贤主持,在这个节目里,他将接受万千观众的痛骂。

剧场,关谷和一菲坐在观众席,悠悠穿着朱丽叶的服装上场,“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是的,可是也许你起的誓只是一个谎,人家说,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温柔的梁山伯啊!呸!温柔的罗密欧啊!”

突然音效打雷,悠悠背后的帷幕拉开,中式建筑的舞台布置,匾额写着“周府”,一个演员大褂站着,周萍打扮,观众骚动。

悠悠不知所措,“帮我喊一下罗密欧,告诉她朱丽叶在这里等他。”

“什么罗密欧,我是周萍。”

“周萍?哦——那我应该是……四凤?”演员咬牙点头,悠悠慌忙转身对观众微笑,“下面请大家欣赏话剧《雷雨》,谢谢。”

一菲和关谷狂汗,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传说中的第三场究竟演的哪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