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氤登时停下脚步，慌忙举起双手，动都不敢动，颤抖着声音对警方人员说：“别、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把枪放下好吗？”
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刚才骑在窗台上威逼警方的凛然模样。
她怕死，比谁都怕，所以刚才说的跳楼不过是故意吓唬这些人。
警方工作人员很快把枪收起来放进腰间的枪套里，却迅速把手铐铐到了杨凝氤的手腕上。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把手铐铐到杨凝氤的手腕上的。
等杨凝氤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失去了自由。
她盯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铐愣了片刻，怎么也没料到有生之年，自己会戴上这玩意儿。
她试探着挣了挣没挣动，手铐反而越铐越紧，眼底渐渐涌起沮丧以及愤怒，非常愤怒。
她举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冲李队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李队长，这怎么解释？你们警方居然也言而无信，刚才你都说了发誓不会碰我的，有事会跟我的律师谈，为什么还让你的手下把我铐起来？你言而无信，我要起诉你！”
李队长慧黠一笑，“我只是发誓我不会碰你，却没说不让别人碰你。杨女士，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走吧。”
他抬步朝前走去，两个工作人员推搡着杨凝氤紧紧跟上。
杨凝氤甩动肩膀，让他们不要碰她，甚至出言不逊，侮辱警方工作人员。
腰上忽然多了把枪，枪口抵着她的腰窝，李队长低声警告道：“请杨女士配合我们的工作，自觉点，千万别把我的枪碰得走了火。”
他是个老江湖了，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明是在威胁她，可是从字面意思上却听不到半点威胁之意。
杨凝氤虽然对别人狠，可是对自己却爱惜得很，生怕李队长手里的枪真的“不小心”走了火，再伤到她哪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认栽，乖乖闭上嘴。
出了门口，李队长转身对江鹤峤说：“江总，人我们带走去局里调查了，一定会替您家小公子讨个公道的。”
江鹤峤站起来冲他略一颔首，彬彬有礼地笑道：“那就有劳李队了，改天有时间请你喝茶，带上兄弟一起。”
李队长谦逊说道：“江总客气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那改天我给你们送一副锦旗去。”
李队长微笑，“这个可以有。”
等人都走了后，江鹤峤起身把门关上，抬步走到佟梨的病床前，握着她冰凉的十指说：“好了，杀害川川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你可以安心了。”
豆大的眼泪从佟梨的眼眶里留下来。
她垂下眼帘抽泣，“可是川川却活不过来。”
刚才病房里动静那么大，又是跳楼又是动枪的，佟梨镇定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这会儿房间里安静了，佟梨的情绪忽然又变得激动起来。
江鹤峤抬腿坐到她身后，从后面拥抱着她，柔声说：“放下吧，阿梨。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搭上一条命的。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吗？如果你也死了，那川川就白死了，所以你得好好活着，哪怕是替川川活着也行。”
许是杀害川川的凶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心底的一块心病除了，也许是江鹤峤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她，佟梨宛若草灰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她喃喃说道：“是啊，我是得好好活着，哪怕是替川川，我也得好好活着。”
我也趁机安慰她：“这就对了，川川说不定早就投胎转世了，正在哪个角落等着你，看你这么想念他，你们肯定会再相见的。”
总得给她点希望，鲁迅的阿Q精神拯救了不少在泥泞中打转的人。
佟梨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我是得好好吃饭，好好活着了，说不定哪天就能遇到我的川川呢。”
她抬头看向我，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单薄却好看的笑容，“鸢鸢，你说川川现在多大了？新的名字叫什么呢，模样会不会有很大变化？我和他相遇的话，能不能一眼就认出他？”
看她心急的模样，我忍不住笑道：“没有那么快，川川现在应该在哪个妈妈的肚子里吧，至少得在肚中待满九个多月才能健健康康地生出来呢。”
佟梨恍然大悟，“对啊，我当时怀山山和川川也用了足足九个多月呢，那两个臭小子把我的肚皮撑得那么大，还撑出妊娠纹了，后来去F国做去妊娠纹的手术吃了好大的苦头呢，我记得还是跟你一起去的。”
我频频点头，附和她，“对对对，我们一起去的。”
说着说着，佟梨忽然又有些懊恼，“如果川川没喝孟婆汤的话就好了，不喝孟婆汤，他肯定会有前世的记忆，说不定等看到我时会主动喊‘妈妈’呢。”
她撅起嘴巴，有些小委屈，“他活着的时候还没叫过我妈妈呢。”
江鹤峤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是自川川死后，佟梨话说得最多的一天。
现在的她虽然依旧苍白，虚弱无力，瘦骨嶙峋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可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她都是死气沉沉的，今天的她眼底终于有了生气。
哪怕上次在旋转餐厅遇到她，都没有今天的眼睛有神。
江鹤峤一把抱住佟梨，将她瘦削的身子整个团在怀里，眼眶泛红，声音发涩，“阿梨，你终于活过来了。阿梨，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吗？”
佟梨轻轻推开江鹤峤，捂着胸口，眉头蹙起，示意要躺下。
显然心脏又不舒服了。
江鹤峤急忙帮她把床头调好，扶她躺好，殷勤问道：“阿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佟梨轻轻摇摇头，“不用，只是有点累，心脏不太舒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是刚才话说得太多了，气跟不上了。
我连忙帮她把氧气插入鼻孔中。
江鹤峤起身要去找医生，佟梨却拉住他的手，声音虚弱地说：“别走，陪着我。”
自川川离世后，她第一回出言主动挽留江鹤峤。
被冷落惯了的江鹤峤闻言，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反手两只手紧紧握住佟梨的手，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