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佟梨表情一直淡淡的，哪怕杨凝氤当面嘲讽她，骂她，各种诅咒她，她都面无表情，无声无息，直到这会儿才表情才稍微变了变。
她撑着扎针的手臂想要坐起来，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没起来。
我急忙走过去，帮她把病床升起来，扶她坐好，又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
佟梨坐稳后，表情淡漠地看向杨凝氤，缓缓张口，声音嘶哑地说：“既然川川不是你杀的，那你心虚什么？真以为假借跳楼，就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又轻又淡，像羽毛划过皮肤，可是看向杨凝氤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这也是川川死后，她头一次和杨凝氤正面交锋。
以前她从来都是避其锋芒，甚至多次劝说江鹤峤不要靠近她，对杨凝氤好一些。
杨凝氤在佟梨面前一向强势且骄傲，此时听她这样说却不由得一怔。
还真是小瞧她了，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她猜得一清二楚。
她并不想死，跳楼不过是想吓唬江鹤峤，这些警方是江鹤峤叫来的，肯定是得了他的授意，如果他肯放手的话，那这些警方人员也就退了。
杨凝氤眼神是慌的，可面上却强装镇定。
她并不搭理佟梨，而是看向江鹤峤，硬挤出几滴眼泪，做出一副苦情模样对他说：“鹤峤，我跟你十几年的夫妻了，嫁给你这么多年，处处维护你，每当你被绯闻缠身，都是我出面帮你破谣言。虽然没能为你生儿子，但是却为你生了四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鹤峤，你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就一点儿夫妻情义不顾，要逼死我。”
她又是挤泪又是做表情的，说得苦哈哈的。
江鹤峤神情漠然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长腿交叠，视线微垂轻轻掰动指关节，耐着性子听杨凝氤长篇大论地说完，这才抬起眼皮看向她，“我没要逼死你，警方可以作证。我做为一个合法公民，亲生儿子被人害死，我维护自己的权益报个警，这有错吗？”
他朝李队长看了一眼，明明一张嚣张不可一世的面孔，却说出自己是守法好公民，怎么都觉得违和，却没人敢提出异议。
他一副轻松模样摊摊双手又对坐在窗台上的杨凝氤说：“警方只是带你去警局配合调查而已，你戏那么多，又是向我求情，又是跳窗寻死的，一副苦情模样演给谁看呢？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演戏呢？”
刚才杨凝氤讽刺佟梨演技那么好，怎么不去演戏呢，江鹤峤现在把原话奉还给了她。
睚眦必报的个性一直没变过。
杨凝氤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因为她坐在窗台上，身子一歪就能摔下去，这儿又是住院部的顶楼，二十几层，警方不敢冒险，怕稍微一挣扎她再摔下去，迟迟不敢动。
毕竟楼层太高，稍有闪失，杨凝氤就会粉身碎骨，杨家在江都也不是好惹的。
江鹤峤摆明了不管杨凝氤。
杨凝氤也不想死，只是想逃避坐牢而已，于是稳坐窗台不动。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李队长把声音调得尽量温和，对杨凝氤说：“杨女士，请先从窗台上下来好吗？我们只是带你去警局配合调查，如果死者跟你真没有关系，我们警方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杨凝氤见江鹤峤铁了心不管她，苦情计也没用，于是把茅头指向警方，“我不跟你们走，我长这么大就没去过那种地方，有事跟我的律师谈。”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终于想起她是有律师的人了。
李队长表情依旧温和，却缓缓地朝她走过去，“好，我们会先跟你的律师谈的，请你先下来好吗？这儿是二十八楼，人摔下去会死得很难看的。生命是珍贵的，一生只有一次，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孩子……”
虽然她是犯人，但是如果真摔死的话，警方也脱不了干系。
这种时候，李队长还是想救人的。
“停下！”杨凝氤忽然冲正向她缓缓移动的李队长尖叫一声。
李队长怕激怒她，马上停住前行的脚步。
杨凝氤伸出右手指着他的鼻尖，出声指挥道：“你，你们都出去，否则我就跳下去！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们逼下去的，我爸和我哥哥还有我的女儿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李队长大概没料到杨凝氤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居然胆大到连警方的工作人员都敢威胁。
顿了下，他朝江鹤峤投去询问的目光，毕竟她是江鹤峤的前妻，警也是江鹤峤报的。
杨凝氤虽然罪大恶极，但罪不至死。
江鹤峤并不想逼死她，只是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所以选择报警，而不是暗中做了她。
他朝杨凝氤看过去，不紧不慢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迟早都要去警局走一遭的。我最烦出了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犯了错没什么只要能改就行，进去坐几年牢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如果你利利索索地进去，承担起该承担的错误，我还会高看你一眼，最烦你这种有种做却没种承担的人了。”
他语气虽淡可话里话外的嘲讽却让人难以忍受，别说杨凝氤本人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开始替她难为情了。
杨凝氤许是被江鹤峤嘲讽急了，也许是觉得骑窗台有辱她贵妇的形象，于是从窗台上挪下双腿，对警方说：“说好了，不许碰我，有事找我律师谈的啊。”
李队长忙点头，“一言不定，绝对不会碰你。”
杨凝氤挑眉，“真不骗我？”
李队长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肩章，表情威严道：“我以我的肩章发誓，我绝对不会碰你！”
杨凝氤冷笑一声，“算你识抬举，我可是杨家的女儿。”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弯腰提了提脚上的高跟鞋，拍拍双手上的灰尘，故作洒脱地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李队长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两枚黑洞洞的枪口一左一右同时抵到了杨凝氤的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