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向以阴狠著称的江鹤峤,在我面前崩溃得像个孩子,我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脑子里组织了半晌的语言才对他说:“阿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别太难过。你还有山山和四个女儿呢,要是你也倒下了,山山和冰冰他们怎么办?大哥,你坚强一点,想想孩子们。”
平时这套说辞用来安慰佟梨挺管用的,可此时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苍白无力。
也不知江鹤峤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他狠狠闭上眼睛,再次陷入痛苦与烦恼之中,双手把我的手臂抓得都疼了。
我抽了抽没抽动,只能忍着疼让他抓着。
江鹤峤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我的手臂,拳头又狠狠地捶到墙壁上,似乎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减缓他心里的痛苦与苦闷。
我低头去查看我的手臂,手臂上被他掐出道道指痕,有的地方都被掐破了,渗出细小的血丝,火辣辣的疼,要不是他这么悲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报复我。
两个保镖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会惹到江鹤峤,再冲他们雷霆大怒。
饶是他们再怎么减少存在感,可江鹤峤还是注意到了他们,冲他们发怒道:“让你们俩好好看着佟梨,你们是怎么看着她的?要不是宁鸢赶过去,人死了你们都不知道!一群废物,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他声音极大,引来走廊里的人纷纷侧目,可江鹤峤无暇在意。
两个保镖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们也想好好看着佟梨啊,可是要怎么才能既好好看着她,又不被她发现呢?
江鹤峤看他们这副模样越发生气,抬步上前揪住其中一个保镖的衣领,把他用力推到墙壁上。
保镖后背撞到墙壁上疼得直呲牙,还没缓过来,江鹤峤忽然抬起手握成拳头照着他胸口就是重重一拳。
那保镖疼得呲牙咧嘴,倒抽冷气,却不敢为自己辩驳半句。
他们了解自己主子的脾气,反驳辩解只会得到更严重的惩罚,让他把火发泄出来反而会好一点儿。
江鹤峤的拳头像不要命似的拼命地往保镖胸口上招呼。
保镖的身体也是肉做的,疼得受不了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答应保他们安全的,于是上前轻轻拉了拉江鹤峤的衣襟,“大哥,你打累了,歇会儿吧,别把拳头打疼了。”
江鹤峤正在气头上,头也不回地喊道:“滚!”
一声厉喝吼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神色滞了滞,向保镖投去无奈的眼神。
好在我这一打岔,江鹤峤最后一拳重重地捶到了墙上,只听“咚”的一声响,那保镖又疼又吓,直发抖,可是主子没出声,他不敢撤。
我继续劝道:“等佟梨从手术室里出来,我再好好劝劝她。大哥也尽量抽时间多陪陪她,多带山山来看看她。”
可是提到山山,我又觉得头疼。
佟梨看到山山自闭忧郁的模样,又会受到刺激,只会导致病情加重。
川川的死,毁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毁了好几个人,佟梨心肌梗塞,江鹤峤性情大变,江宗城闷闷不乐,头发已经全白完了。
江鹤峤狠狠瞪了保镖一眼,忽然转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浑身杀气重重。
盯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我纳闷不已,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佟梨还在手术室里待着呢,他怎么就走了?
难道对佟梨感到不耐烦了,厌倦了,想放弃她?
依着他喜怒无常的性子,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我苦笑了声,到底是富家公子哥儿,女人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怎么可能对佟梨一直深情呢。
不知佟梨什么时候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我找了个长椅坐下等着。
看了看站立不动的保镖,让没挨打的保镖带着被打的去挂个号,找个医生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
保镖走后,我给江鹤棣打电话,说晚上要晚一点儿回去。
江鹤棣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应了声,让我注意安全,别太累,撑不住就回家,换人来看护。
我应了声。
抬头四下看了看,他派来保护我的保镖隐在人群中,或许他们已经把消息传达给了江鹤棣。
等了许久,急诊科的手术室门打开,佟梨被医护人员用手术室推车推了出来。
佟梨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可是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双唇干涸起皱,像皴裂的稻田,单薄的身子在医院宽大的蓝白条病号服下,显得像个未发育完全的少女。
医生交待我要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能受刺激,保持情绪乐观,营养要跟上,不要太过劳累,别熬夜。
其他都好办,就是保持情绪乐观难度挺大的,丧子啊,怎么能乐观得起来?除非川川死而复生。
接下来佟梨要在医院留院治疗,我给她开了个VIP病房。
病房里有厨房,有陪护床,有独立卫生间,江鹤峤不知还来不来,如果他不来了,今晚我要在这里陪着佟梨。
护士交待我盯着佟梨的药液,等时间到了按床头的铃,她们会过来给换药。
佟梨虽然醒了,却依旧闭着眼睛不想睁,像行尸走肉一样。
我趴在她耳边问她:“阿梨,你喝水吗?”
佟梨极轻地摇了摇头。
“你要去卫生间喊我,我扶你去。”
佟梨头都没摇。
她一天没吃饭,只喝了点粥,哪会有什么尿啊。
我拿了棉棒沾了水给她擦拭干涸的双唇。
一瓶点滴打完后,护士进来给换药。
护士刚走,病房门从外面推开,江鹤峤揪着个女人闯了进来。
女人烫成精致小卷的头发披散着,遮住大半张脸,隐约能看到高挺鼻梁,薄薄嘴唇上涂着姨妈色口红,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身上穿着奢华的孔雀蓝色套裙,脚上是昂贵的羊皮底高跟鞋,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手里还提着个昂贵的Hermès鳄鱼皮包。
进屋后江鹤峤松开她,女人站起身子刚要冲江鹤峤发火,谁知江鹤峤忽然抬起双脚朝她膝弯踹去。
女人“哎哟”一声,双膝跪地,扭头冲江鹤峤尖叫一嗓子,“江鹤峤,你疯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