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贺青裴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轻易说这种话。
自从离开南城来到江都后,他已经慢慢适应商界的环境,无形中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商人。
这些年他学得圆滑,变得世故,退去学者的清高,变得雷厉风行,在商界游刃有余。
外表坚强看似已经无坚不摧的他,忽然说了这么多追忆往事的话,难免会让人多想。
我再次问他:“真没事?”
“没有。”
看样子是不想跟我说实话了。
我斟酌着用词说:“隽婵婵的事你不要难过,不是你不好,是她眼光不行,兰兰阿姨到现在还得觉得你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人选呢。”
贺青裴苦笑一声,“我对隽婵婵压根就没动过感情,不过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而已,就像签个合同一样。是我爸看中了隽家的势力,隽婵婵跟着贺明锵是一样的。”
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时又接不上话,慢几秒我说道:“哪天有空一起吃饭,庆祝你找到新女朋友。”
“好,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你总是很忙很忙。”贺青裴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惆怅。
我沉默片刻回道:“好好对你女朋友,既然选择了她,就认真对待,否则对她不公平。”
“好,我会慢慢学会去爱别人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回一句不尴不尬的“加油”。
挂掉电话后,楚烟洲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白了他一眼,嗔道:“干嘛那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楚烟洲笑出声,“幸好我是你的亲弟弟。说真的,喜欢上你的男人都蛮可怜的。”
我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指尖,“怎么说呢,精英教育造就偏执狂,像贺青裴这样的精英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都有种很强的偏执心理,其实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不是吗?”
“未必,你看江鹤棣到现在依然很紧张你。”
“那时因为他曾经失去过,尝到了失去的苦头,不想再失去。”
楚烟洲笑得意味深长,“好了,不聊你的情感问题了。贺明锵有没有说两天后让我们去哪里接唐娆娆?”
“他那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想说的事,问了他也不会说,他要想说的话,两天后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
楚烟洲噎了下,“这种男人,哪个女人嫁给他,真是个噩梦。”
“不一定,兴许他对自己爱的女人就百依百顺呢。”
“就像贺青裴对你一样吗?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百依百顺。”
我抬手推了他一把,嗔怪道:“楚烟洲,过分了啊,我可是你姐姐,别总话里话外地调侃我嘲讽我,小心我记仇。”
楚烟洲笑出声,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以后我就你一个亲姐姐了,幸好还有你。”
得,又一个伤感的男人冒出来了。
楚烟霏在监狱里,唐娆娆两天后出来精神也错乱了,楚烟洲的确就只剩下我一个亲姐姐了。
他的性格和柳云毓有几分相似,善良,重感情,尤其重视亲情,即使赵烟霏和唐娆娆都是罪有应得,可她们的离开,对楚烟洲来说也会觉得失落。
我把肩膀朝他面前挪了挪,拍拍肩头一副大姐大的口气说道:“来,姐姐的肩膀给你依靠,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很多。”
楚烟洲盯着我的肩膀轻嘲:“我才不会哭,就你那单薄的小肩膀,我连半个头都放不开,还让我依靠,不怕压蹋了?”
感觉有被冒犯到。
盯着他复古中分刘海儿下的额头,我鬼使神差地抬手弹了他的头一下,轻嗤道:“你这是猪头吗?还把我的肩膀压蹋了,有那么沉吗?”
楚烟洲没想到我会弹他的头,摸着额头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扣着右手拇指和中指也要弹回来。
我左躲右闪,可是没躲过他,最后被他压住腿。
楚烟洲食指和拇指轻扣抵在我的头上威胁道:“还敢不敢了?”
我抱着头歪在沙发上笑得停不下来,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敢了,不敢了,饶了,我吧。”
楚烟洲不依不饶,“喊我一声‘哥哥’,我就饶了你。”
“才不,我是姐姐,我比你大,凭什么要喊你‘哥’?”
“就大个几分钟而已,也算大?快叫哥!”
“大几分钟也是大,明明是弟弟还想翻天,想得美!”
“不叫我就下手了啊,我力气大得很,你可别喊痛。”楚烟洲对着自己扣起的拇指和中指吹了吹,就朝我额头上弹过来。
我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咚”的一声响,声音虽大,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我心里暖了下,真是亲弟弟。
小时候没体会过姐弟之情,长大后终于体会到了,原来亲弟弟是这种感觉,嘴上说着打,却是高高举手,轻轻放下。
貌似有个弟弟也不错,可以打打闹闹,也不用有任何思想包袱。
我在江鹤棣面前,都不敢这样和他打打闹闹,怕毁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我们俩打闹的时候,谁也没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更没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
只听到“吱呀”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穿着白色医生服的楚远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看到楚烟洲半跪在沙发上,压着个女人,他意外了一下,马上背过身去咳嗽了一声对楚烟洲说:“这里是办公室,以后注意点。你也是结婚的人了,别做对不起诗琳的事,女人很麻烦的。”
这是对楚烟洲产生误会了。
楚烟洲哈哈笑了两声,放开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楚远潺说:“爸,你误会了,这是我姐,亲姐,宁鸢。”
我红着脸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头发撩到耳后对楚远潺喊了声“爸”。
因为二十多岁才和楚远潺相认,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知道他不是我的生父后,我对他就更客气了。
楚远潺没想到会是我,意外了一下,随即热情地笑道:“原来是鸢鸢啊,是我误会了。你快坐下,来找烟洲有什么事吗?”
他对我说话带着刻意的亲近,这种亲近,却让我觉得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