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以为佟梨挨打了,我倏地转身,快步朝主卧室门小跑过去。
猛地推开门,看到佟梨一手抱着川川,一手垂在身侧,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江鹤峤。
而江鹤峤正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黑黢黢的眸子望着佟梨,俊美瘦白的脸不辨喜怒。
很显然,挨打的不是佟梨,而是江鹤峤。
我推门的动静不小,可两人像没听到似的,没一个回头的。
我往后退了退,杵在一边,以防二人真打起来佟梨会吃亏,到时我好上去帮忙。
让我惊讶的是,挨了打的江鹤峤,意外的脸上没有怒意,只是望着佟梨的脸,出奇平静地说:“打得好,再打我一巴掌吧。”
真让人意外,还有求着人打自己脸的。
佟梨没动,只是眯起眼睛看着他,漂亮的杏水眼眼底怒意汹涌。
江鹤峤强行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声音不辨喜怒地说:“来啊,往这里打,狠狠地打。如果打我,能让川川活过来的话,打死我都愿意!”
佟梨使劲抽回手,依旧满脸怒意地瞪着他。
她哑着嗓子冲他喊道:“打你有什么用?打死你川川就能活过来吗?他死了,是你害死了他,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大大的杏水眸里蕴满泪水,一滴一滴地流出来,顺着脸颊滚落到胸口的衣服上。
虽然在哭,可佟梨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屈的,坚毅的,倔强的,仿佛在这一刻,以前那个软弱的佟梨消逝殆尽。
以前的佟梨在江鹤峤面前一直是矮三分的,她从来都拿他没办法,哪怕她和傅哲的恋情被江鹤峤硬生生拆开,她也没怎么着江鹤峤,只是选择自己寻死。
江鹤峤一次次地伤害她,她也不曾骂过江鹤峤,更没动手打过他一次,如今不但骂了他,还动手打了他。
打的还是他的脸,要知道江鹤峤最要的就脸了,谁打他的脸,比要他的命还厉害,可眼下,他非但不生气,还求着让佟梨打他。
江鹤峤侧身朝佟梨倾过去,想去抱她和她怀里的川川。
佟梨噌地站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满眼怒气地瞪着江鹤峤。
川川五、六岁的年纪,虽然不算胖,但怎么着也得有四十斤左右吧,死后的孩子因为身体僵硬,会比正常孩子更沉,所以叫死沉死沉的,可佟梨抱着四十斤左右的孩子,却丝毫不费力气,这大概就是神奇的母爱。
江鹤峤被拒了,也不觉得丢人,站起来朝佟梨走过去,沉俊面庞带着请求,上挑的凤眸里露出的是悲怜,貌似还带着一丝丝柔情。
他向她请求道:“佟梨,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怎么样我都行,就是不要这样不理我。”
言罢他眼眶一红,浓密睫毛垂下来,干涸的唇启开:“说实话,川川死了,我比你还难受。你只是生下川川,产后陪了他没几天就离开了。而我呢,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每天和他朝夕相处,他的音容笑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记得,感情要比你对川川深得多。”
他抓着自己左边胸腔的衣襟狠狠攥了一把,接着用力拍了拍心口位置,“川川死了,我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随他一起去。”
闻言佟梨沉默了片刻,倏地抬头冷笑,“那你去啊,你去死吧,你死了,所有人都安宁了。”
江鹤峤微诧,随后苦笑道:“我倒是想死,要是没有山山还有那四个女儿,我早就随川川去了。”
佟梨冷哼了一声,把川川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声音不无讥诮地说:“说得倒好听,你不死并不是因为几个孩子,而是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吧?对了,还有你外面那些莺莺燕燕。你这个人最爱的就是你自己,说孩子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她平时总是温温弱弱的,跟谁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对江鹤峤也是,从不怒目相向,也不斥骂他,更不会拿他的痛处挖苦他。
如今却一改前非,反唇相讥,把江鹤峤的面子撕开,把他的里子也翻了过来。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江鹤峤也不生气,只是弯起唇角讪笑了一下,接着又苦笑道:“是,我是贪生怕死,枉为人父,也舍不得荣华富贵。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可是你说我为了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这点我不承认。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出去玩了,自从有了山山和川川后,我收敛了很多。说实话,也玩够了,女人都差不多,没意思。”
这是打算浪子回头了。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被浪子伤过的人怎么算?
“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些话,我不想听,怕脏了耳朵。”佟梨并不给他好气,直言不讳。
江鹤峤也不生气,只是苦笑着听着。
垂下眼帘看了眼怀里的川川,她抬头看向江鹤峤问道:“川川为什么会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半天她一直沉浸在伤心之中,最关键的事情却没搞清楚。
江鹤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宁鸢没告诉你?”
佟梨下巴抬起,咄咄逼人地看向他,“你说,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江鹤峤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像在消化痛苦,过几秒才睁开眼睛,眼眶发红。
他看向佟梨,缓缓说道:“是杨凝氤。”
像是早就知道是她似的,佟梨并没觉得太意外,漂亮杏眸闪过一丝阴冷,沉声问:“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江鹤峤抿了抿薄唇,顿了片刻才回道:“我下午的时候已经狠狠惩罚过她了,她受了伤,也呛了水,人应该是被福叔送去医院了。”
佟梨眯起眼睛冷笑,“你这样对我说是什么意思,怕我找你妻子算账吗?”
江鹤峤避其锋芒,只说:“我没让她少受罪,她也同意跟我离婚了。”
可能是抱久了,胳膊酸疼,佟梨把川川的尸体往上托了托,声音冷冷地说道:“我儿子死了,杀人偿命。”
江鹤峤蹙着眉头没接话。
佟梨望着江鹤峤的脸,忽然弯起唇角,冷冷地嗤笑一声,“我要报警,求警方还我一个公道,谁拦我跟谁拼命,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