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鞋子,我去大门外接佟梨。
今晚的天空尤其黑,偌大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到处都黑黢黢的,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从我们住的小楼到庭院大门要经过很长的距离,院子里有路灯,可心里还是毛毛的,毕竟这偌大的宅院刚刚死了两个人。
虽然我不信鬼神,但走在过分安静的庭院里,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如果人有魂魄的话,川川死得肯定很不安宁吧?那么小就死了,真让人心疼。
我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脚下,仿佛有光会好一点儿。
来到大门外,隔着黑色雕花电动铁门,看到佟梨和保安正在说话。
保安不认识佟梨,任凭她说破嘴皮子也不肯放她进来。
看到我,佟梨伸手朝我打招呼:“嗨,鸢鸢,我在这里。”
保安看到是我,这才按动手中的按钮,雕花大门徐徐打开,我边朝她走边迫不及待地喊道:“阿梨,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佟梨拉着行李箱却站在那里没动,路灯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嘴唇干涸得已经起皮了,素着一张脸没化妆,头发也是随便在脑后绑了个马尾,身上衣服也是随便穿穿。
也就是五官生得漂亮,身材又瘦长,否则都没眼看。
她一路风尘仆仆地用最短的时间从F国赶回国内,还不知她的小儿子已经死了。
心里一酸,我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说道:“回来了就好。到机场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我好派人去机场接你啊。”
“之前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以为你在忙,就自己打车回来了,反正机场到处都是出租车也方便。”
之前我不接她电话是因为刚得知川川死了的消息,情绪无法控制怕接了她电话忍不住哭出来,再惹她伤心。
后来因为江鹤峤抱着川川回来了,杨凝氤又溺水,反复一折腾,就忘记给佟梨回电话了。
以为她回国到机场会给我打的,没想到她直接打车来了江家老宅。
松开佟梨,我拉起她的行李箱说:“进去吧。”
佟梨依旧不动,表情犹疑地问:“我来这里,你跟奶奶打过招呼了吗?”
我苦笑一声,“奶奶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一直卧在床上没露面,这种时候我们就不去叨扰她了。”
“我给鹤峤打电话,他没接,本来想去医院的,又不知山山和川川在哪家医院,心里着急就直接打车来了老宅。可是来了后才觉得,我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
她的担忧也是对的,毕竟她和江鹤峤的关系还没拿到台面上来摊开,江老太他们并不知情,最主要的是她刚开始是山山和川川的孕母,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这种身份还是不太光彩的。
倘若江家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江家不是。
像这种富了好几代的大家族,规矩多,尤其重视面子,我和江鹤棣是领过证的合法夫妻,但因为以前家世的原因,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江家鄙视链的最底端,何况佟梨这种情况呢。
不过眼下情况不一样了,江老爷子去世,江老太无心管事,川川又死了,还是被杨凝氤怂恿下水溺亡的。
这种时候,没人去计较那么多。
我安慰佟梨:“先进来再说吧,出了事我帮你兜着。”
佟梨依旧担心,“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抬手轻轻捶了她的胸口一下,佯装嗔怒道:“再这样说我可生气了啊,这些年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听我这样说,佟梨嗔笑着挽住我的胳膊,歪头枕在我的肩榜上撒娇道:“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你添更多的麻烦呢,你多担待着点,如果嫌麻烦也不许说出来,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这才是好朋友才会有的相处方式,她要总是小心翼翼地客气,反而让我别扭。
进了老宅后,佟梨开口问道:“山山和川川还没出院吧?我进去跟众人打个招呼就去医院看他们好吗?”
我苦笑一声,“山山在医院里,他爷爷带人在那里守着,你现在去见不太方便。至于川川,他和大哥在一起的,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说完我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川川死了”那么简单的四个字在我口中却犹如千斤重一般,说不出来。
佟梨惊讶地问:“川川这么快就出院了?你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川川情况不太好吗?是不是他身体素质特别棒,恢复得快,所以出院出得比山山要早?”
闻言我心里顿时酸溜溜的,用力闭了闭眼睛,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挤了回去。
幸好是夜晚,光线暗,佟梨没看到我的表情。
顿了几秒钟,等情绪缓和了些,我才开口道:“等会儿看到大哥你就知道了。”
佟梨没想太多,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川川,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她唇角绽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我也不知道,在荷塘分别后江鹤峤抱着川川不知去了哪里。
我拿出手机给江鹤峤打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又给福叔打,问他有没有看到江鹤峤。
福叔给我说了个地址,原来江鹤峤抱着川川回了我们住的楼南边的那栋三层小楼了,我们住的小楼是象牙黄色主体,江鹤峤住的小体是乳白色主体。
我特意问了下杨凝氤有没有和他在一起,福叔说他已经派人把她送去医院处理伤口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领着佟梨朝江鹤峤所住的白色小楼走过去。
走到小楼面前,门是关着的,我伸手按响了门铃,按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是江鹤峤来开的门,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衬衫和裤子都皱皱巴巴的,眼底满是红血丝,嘴唇也是干涸的,头发乱蓬蓬的。
他平时最注重仪表,每次出场都是光鲜亮丽的,衣着考究,发型也打理得一丝不苟,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看到佟梨,江鹤峤微微怔了怔,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让我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