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江漪冰忽然跑过去，伸出手臂冲杨凝氤落水的方向大声喊道：“妈妈，你快上来，你拉着我的手，我把你拉上来，快！”
她清秀的小脸一改先前的桀骜与冷傲，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再怎么着也是个孩子，内心还是有软的一面，哪怕嘴巴再硬，关键时刻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妈妈的。
可杨凝氤的视线却投向一直抱着川川不松手的江鹤峤，此刻多么希望去救她的是他啊。
麟麟抬头仰望着我，“妈妈，要不要叫人来救大妈？”
我脑子里此时也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一个说：她也挺可怜的，变成这样全是被江鹤峤逼的，快叫人来救她吧。
另外一个小人说：她该死，居然把罪恶的手伸向五、六岁的小孩子，这样恶毒的人救她干嘛？
这两个小人在我脑海里不停争吵，吵得我脑子都要疼死了，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我把麟麟往怀里拉了拉，手搂住他小小的肩头说：“再等等看，看你大伯的反应。”
麟麟不解地问：“你觉得大伯会救大妈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大妈在赌，她拿生命在赌，赌你大伯会不会救她。”
麟麟叹了口气，“大人的感情真的好复杂，搞不懂。”
他智商超群，书上的文字看一遍就能完全背下来，考试成绩每次在全校都是第一，这样的天才儿童却搞不懂大人的感情。
也是，感情要比那些题目复杂多了。
我的视线落到杨凝氤身上。
她真的不会游泳，瘦弱高挑的身材在荷塘里上下扑腾着，浮浮沉沉，越是挣扎，身体越是不受控制地往水深的地方沉去。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脏水，脸上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
求生的意识让她的大脑不受控制，也不再顾及颜面和自尊以及算计，她开始大声呼喊“救命”。
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急切的求生意识，哪怕之前再怎么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在频临死亡的那一刻，还是想活的。
眼瞅着人就要沉底了，如果人在水下超过十分钟以上，必死无疑。
江漪冰哭得更大声，她蹬掉鞋子就要朝水里跳，却被江鹤峤制止住，“等一下！”
江漪冰回头，诧异地看向江鹤峤，“爸爸？”
“我来。”江鹤峤走到岸边，把川川朝江漪冰怀里递过去，“你先抱一会儿你弟弟，动作轻点，不要弄疼他。”
看到川川青白的小脸，江漪冰脸上的表情是恐惧的，匪夷所思的。
在川川的身体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她忽然朝后跳去，大声冲江鹤峤喊道：“我不要抱，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川川只是睡着了。你抱一下，否则我不会去救你妈妈。”江鹤峤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出声警告道：“你现在每拖延一秒钟，你妈离死亡就会更近一步，如果不想看你妈妈死，就抱着你弟弟。”
江漪冰看出江鹤峤的意思，如果她不抱川川，那他就不会下去救杨凝氤。
她忍着恐惧和生理心理的双重反感，小心翼翼地从江鹤峤手里接过川川，抱好后，急忙把头扭到旁边，不敢看川川的脸。
好在江鹤峤说话算话，他踢掉鞋子，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紧接着纵身跳进水里，朝杨凝氤身边游去。
等游到杨凝氤身边时，他拽起她的手臂，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杨凝氤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江鹤峤，又哭又叫。
江鹤峤板着脸拉起她的一只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接着挥起手臂拨拉着往岸上游去。
杨凝氤意识虽然模糊，却也知道救她的是江鹤峤，手臂死死扒在他的肩膀上，生怕他会中途扔下她。
被救上岸后，杨凝氤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外吐脏水，脸色煞白如纸，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被碎石子划破的皮肤碰到水很疼，可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
江鹤峤拿起刚才扔到地上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套好衣服后，走到江漪冰身边，朝她伸出双手，“冰冰，把川川给我吧。”
江漪冰忍着不适把川川递到他手中说：“爸爸，把川川放进棺材里吧，再这样抱下去，他的身体会发臭的。”
闻言江鹤峤眸子一冷，“胡说八道，他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弟弟呢？”
“可是弟弟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入土为安，你这样一直抱着他，他不会安息的。爸爸，你醒醒吧，川川没了，你还有山山，还有我和清清、玉玉、洁洁呢。川川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做，等以后我们给你养老送终。”
江鹤峤怔了怔，盯着川川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等佟梨来了再说吧，总得让她看川川最后一眼。”
这是终于肯清醒了。
一直在吐脏水的杨凝氤听江鹤峤再次提到“佟梨”的名字，忽然像回光返照似的冲过来，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道：“你不要去找她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江鹤峤嫌弃地挣开她的双腿，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冰冷而无情地睥睨着她，语气无情地说：“杨凝氤，你听着，我刚才救你，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只是看在冰冰的面子上才下去救你的。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你杀害川川的事实。至于和好，你就死心吧，你背着我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他连等杨凝氤回话的耐心都没有了，抱着川川的遗体抬步朝前走去。
望着江鹤峤渐行渐远的绝情背影，杨凝氤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过许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我转身对麟麟说：“我们走吧。”
留杨凝氤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清醒清醒也好。
“好。”麟麟意外地说：“没想到大伯会救她，这说明大伯还是有一点儿人性的。”
是啊，川川的死，让他终于有点人性了。
刚回屋，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佟梨的。
这次我没拒绝，按了接通。
佟梨说：“你在江家老宅对吗？我已经回国了，现在正在老宅的大门外，你出来接我一下好不好？”
“好。”
从来没想到，佟梨会以这种方式进入江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