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家都是头一次做人,谁又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呢。
所以我们虽然懂得很多大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也没有人的人生是百分之百完美顺遂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对自己好一点,对爱的人好一点,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毕竟人生总共也就那么三万来天,过一天少一天。
想到我的前半生,又想想佟梨的前半生,我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大哥居然会为了佟梨离婚。”毕竟他是那么现实的一个人。
江鹤棣微勾唇角,“或许是良心发现吧。”
“就因为那次佟梨替他挡了一下吗?”
江鹤棣坐下身子,双腿交叠,从裤兜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抽了口,这才缓缓地说道:“老大对佟梨一直都不好,可关键时刻,她却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老大的安全,老大虽然浑,但也是人,是人就有心,良心发现也正常。”
闻言,我侧眸看向他,“那你呢?你跟我在一起,也是良心发现吗?”
江鹤棣坦荡地回道:“是。”
他抬手把我的头往他怀里拉了拉,让我靠在他身上,“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记着我的好,而不是因为爱我?”
江鹤棣垂眸睨着我,见我拉起了脸,朝我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眸光微挑,调侃道:“故意找事是不?”
“说说嘛,我不会介意的,反正我爱你。”
“我爱不爱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真正的爱,是做出来的,不是光靠嘴上说说的。”
我抬起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大白天的,还是在医院里,说这种话好吗?让人怪难为情的。
见我误会了,江鹤棣出声纠正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真爱一个人就多做些为她好的事,而不是只用嘴说。”
还真是我误会了,眼下这种情形,他是没心思打情骂趣的。
也不知坐了多久,有些累了,我和他一起返回等候室。
江宗城和林碧已经回来了,林碧借口身体不太舒服,要先回家。
江宗城叫了司机开车送他回去。
杨凝氤带着四个女儿已经走了,山山和川川闹着也要回家,江鹤峤拗不过他们,只好吩咐司机带着他们先回去。
原本热闹的等候室里转眼间就剩下了我和江鹤棣、江老太、江宗城还有江鹤峤五个人了,还有守在门口的保镖和女佣。
已经到中午了,早饭江老太就没吃,只喝了几口燕窝,我和江鹤棣也没吃,没心情吃,也吃不下。
佣人把带来的饭菜摆在中间的茶几上,让我们过去吃。
几个人都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填填肚子。
等到下午快一点钟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
我和江鹤棣扶着老太太急忙走过去,江宗城和江鹤峤紧跟在我们后面。
见所有医生均是面色沉重,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首的主任医师马主任看向江老太和我们一行人,面色沉重而歉疚地说:“不好意思,老夫人,江先生,二小姐,我们尽力了。”
闻言,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江鹤棣更是双眸紧闭,沉默不语。
江老太直接痛哭出声,江宗城抬手捂住眼睛,江鹤峤面色一愣。
刹那间,整整一层都陷入诡异的沉痛之中。
我悄无声息地握住江鹤棣的手,明明是夏末,二十七、八度的天气,可他的指尖却凉得像薄冰,比刚才在花园里还要凉,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他此时的心肯定比手更凉吧,老爷子是他最爱的人,却撒手归西了。
昨晚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他还让江鹤棣成全江宗城和何苓苓吧,今天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马主任低下头,对我们说:“请节哀。”
众人都陷在沉痛之中,无人反应。
江鹤峤忽然叫嚣出声,指着为首的马主任的鼻子骂道:“你们这群庸医,如果没本事就不要接这台手术,有的是人给我爷爷做,把我爷爷治死了,你们一句‘尽力了’就算了?”
医生面色均是一变,马主任则垂下眼帘一脸歉意地对江鹤峤说:“老爷子身体器官本就衰退,伴有脑出血和心脏出血,动手术时又引发了病发症。虽然没抢过来,可是我们的手术并没有失误,还请峤少能理解。”
“你们这些庸医出了事就只知道推卸责任,什么叫手术没有失误?手术没有失误,人会死吗?你们赔我爷爷!”
他走到医生面前,拽着马主任的领口怒道:“我要起诉你们,起诉你们这家医院,医术不当,治死我爷爷!”
医生面面相觑,没想到江家这么大家庭出来的,人会这么冲动不讲理。
江鹤棣睁开眼,眼底一片通红。
他侧眸看向江鹤峤,语气低沉道:“大哥,放开马主任,这种时候撒泼也不能让爷爷起死回生。”
江鹤峤右手紧紧抓着马主任的领口,“放了他,哪那么容易?”
江鹤棣眉头蹙起,语气加重,“还嫌不够丢人?这里是医院,不是江家,想闹回家闹去。”
虽然这里是重症监护室,人不如门诊那里多,但还是有人,听到动静均朝这边看过来。
“爷爷都死了,谁还顾得上丢人?”江鹤峤松开马主任的领口,抬手抹了把眼睛,冲马主任吼道:“你们快进去,把我爷爷救醒!他还没跟我说话呢,就这么去了,最后一面我都没见上!”
不知为什么,我直觉他是因为遗嘱的事,原本想在老爷子面前博一波好感,可老爷子没醒过来,直接就去世了。
江老太本来哭得老泪纵横,这时也发话了,对江鹤峤说:“峤儿,你闭嘴吧,别吵着你爷爷。”
她看向马主任,“马主任,请把老爷子推进病房里吧,我们想跟他做个最后的告别。”
马主任微微躬身向江老太谦恭地说:“好的,老夫人。”
护士们这会儿已经把江老爷子从手术台上抬到了手术推车上。
他高大身躯躺在窄窄的医用推车上稍显拥挤,头上蒙着白色床单。
江鹤峤冲过去,伸手掀起白色床单,露出老爷子枯瘦苍白的脸。
一想到老爷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再也不能说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坚强如江鹤棣此时也抬手扶额,不忍直视老爷子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