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毓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么善良温和的人，居然生出或养出三个如此“阴险”的女儿。
她的两个亲生女儿我和唐娆娆，一个出钱怂恿赵烟霏杀母，一个则假借讲故事向赵烟霏传达具体作案手段。
而她一手养大的养女，亲手把灭鼠剂放进自己生母吃的胶囊里毒死她，就为了拿到剩下的三百万。
她几十年来的人生观，在得知真相时，彻底地毁灭了。
人生观毁灭的柳云毓，这一刻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透顶，可因为我们几个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她又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三观坍塌，是很痛苦的，现在的她甚至连骂我们的力气和心情都没有了，善良到优柔的她，只会反省自责，自责为什么她会生出或养出这样的女儿。
柳云毓怔怔站起来，眼神木然地往前走，经过茶几时，差点摔倒。
我怕她摔着，急忙跟上去扶住她，问道：“妈，你没事吧？”
柳云毓并不回答我的话，缓缓抽出手臂，一声不吭地朝前走去。
那一瞬间，她看向我的目光，写满失望。
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的性格最像她，万万没想到连我也变得可怕，可怕得让她陌生。
望着她踉跄的背影，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善良没错，可是毫无底线的善良就是软弱，只会一次次地纵容对方。
等柳云毓走后，我看向唐娆娆，缓缓地说：“提条件吧。”
唐娆娆眉梢一挑，笑得咯咯响，“条件？什么条件？”
“别装了，没意思。你特意把这件事当着妈妈的面说出来，不就是想跟我提条件的吗？说吧，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还真是上道。”唐娆娆耸耸肩，“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用浪费口舌。”
我并不说话，只是一脸沉静地望着她。
“你不用紧张，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会让你让出江鹤棣，可现在我有了薄擎，虽然他只有一条腿，但对我百依百顺，我就将就将就吧。”
“别绕弯子了，亮底牌吧。”我失去耐性。
“我要你自动放弃楚家财产的继承权。”
放弃楚家财产的继承权？
合着她在这里等我呢。
楚家家财雄厚，资产数以千亿计，虽然大头会给楚烟洲，但是我和唐娆娆也会分到很多。
唐娆娆居然把主意打到楚家的家产上，好大的野心。
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唐娆娆不语。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诡异，让唐娆娆有些微不安。
她抬手摸了摸露出的手臂，“你答不答应，说一声，干嘛用那种目光看我？”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缓缓地朝她走过去。
唐娆娆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暗暗将手机拿到手里。
走到她身边坐下，我依旧用诡异而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笑而不语。
“你想做什么？有话就说，别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看我。”唐娆娆被我看得浑身发麻，曲起双腿往旁边挪了挪，想离我远一点。
“那天被赵烟霏和秦兰枝母女二人骗去赵庄，去探望我那快要咽气的养父，当时秦兰枝开口问我要五百万赡养费，说如果我不给她，她就去电视台爆光我。你猜我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说了什么？”唐娆娆盯着我的脸上下乱看，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说：能用一百万解决的事，何必要花五百万？”
唐娆娆虽然面色不变，可是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宁鸢，你什么意思？”
以前的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现在的她，有了薄擎，有了肚中的孩子，还有背后薄家，顾忌的东西多了。
人顾忌的东西一多，就容易患得患失，胆子也会相应变小。
“姐姐是聪明人，一百万都能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付出上千亿的代价？”我目光幽幽看向她，唇角依然带着笑。
“你想除掉我？”唐娆娆眯起眼睛，目露不善。
“那要看姐姐怎么做了。”我不紧不慢地从茶几的果盘里捏起一颗提子放进嘴里，入口甘甜。
我慢慢咀嚼完将果肉咽下去，抬起眼帘对唐娆娆笑道：“本来楚家的家产什么的，我从不觊觎，因为那是爸妈的，支配权在他们手上，他们爱给谁就给谁，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可现在，你惹我不高兴了，所以，该是我的一分都不能少，你少打我那份的主意。”
我从未想到原来我也可以如此淡定，淡定到腹黑。
不过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还不错。
唐娆娆脸一拉，咬牙切齿道：“你敢！宁鸢，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决绝不会放过你，薄擎也不会放过你！”
呵，有撑腰的了。
连薄擎都拉出来了，看样子，她已经开始心虚了。
我借赵烟霏的手除去秦兰枝，还把赵烟霏送进监狱，连她也忍不住对我心生畏惧了。
“是吗？”我站起来，双臂环抱于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笑容淡淡道：“姐姐说笑了，聪明人杀人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吗？就像秦兰枝的死，即使赵烟霏把我供出来，即使你告诉警方，我依旧能把自己拎得很清。不信，你可以试试呢。”
明明语气淡淡，面上还带着笑，可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哪怕一向阴狠手辣的唐娆娆闻言面色也大变，状若失神地盯着我，喃喃道：“你变了，宁鸢，你现在变得让人陌生。”
是的，我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变的。
或许当唐娆娆雇的人把子弹射进我的肩胛骨那一刻，我就变了。
也或许是贺娉娉将我的艳照公布于世时变的，也可能是我在飞机坠落那一刻发生变化。
只不过身上由柳云毓遗传的“善良”基因太强，或者被秦兰枝打压的时间太久，将我内心“邪恶”的一面深深压在心底。
我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汁液擦干净，对唐娆娆说：“姐姐年纪也不小了，也是马上就要当妈的人了，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肚中的孩子考虑考虑，做事之前请三思而后行。话我说到这里，我该走了。”
唐娆娆媚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着我步伐轻快地离开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