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警察找到我，让我配合赵银生一案的调查。
看样子赵银生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警察问了我许多问题，譬如我为什么会去赵庄见赵银生，为什么要给他钱，同他是什么关系？当时在场的有什么人？还问了赵耀和赵烟霏的许多细节问题。
我一一如实相告，当然也没必要撒谎。
反正我走的时候，赵银生还有气，我连碰都没碰他一指头。
这点何深霖可以做证，村邻们也可以做证，还有村支书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案情简单，案子结得很快。
我从赵庄回来后，没过几天就出结果了，赵银生的儿子赵耀涉嫌故意杀人被拘留了起来，接下来要通过检查院，还有法院审判，十有八九会被判处无期徒刑。
赵银生身上有伤，是拉扯伤，真正死因却是窒息。
法医解剖尸体后，得出结论，他是被人拿毛巾之类的东西捂住口鼻闷死的。
那块毛巾后来在赵耀的床底下发现了。
我原本送给赵银生让他去医院治病的那一百万，最终落到了赵烟霏和秦兰枝手中，因为赵烟霏是赵银生的法定继承人。
这母女二人将赵银生的尸体火化后，简单地葬在了赵庄后面池塘旁边的荒地里，和他的老母亲葬在一起。
我对案情却持怀疑态度，总感觉赵银生的死和赵烟霏、秦兰枝母女俩关系更大。
赵耀虽然也想要那一百万，但他看着不太像心眼太多的人。
他原本就是赵银生的儿子，在赵庄这种重男轻女很严重的小山庄，父亲所有的钱都只会留给儿子，即使赵烟霏和他争，也争不到多少。
最关键的疑点在那块毛巾，假使他真要捂死自己的父亲，大可把用过的毛巾扔掉或者烧掉，没必要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也就是说赵耀被陷害的可能性更大。
可当我得知消息时，赵银生的尸体已经被秦兰枝和赵烟霏母女二人匆匆拉去火葬厂火化了，死无对证。
赵耀也被关进拘留所，等着法院的审判。
我抽了个时间去拘留所见了他一面。
短短几天，赵耀瘦了整整一圈，嘴唇干的都起皮了，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像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心情也十分狂躁。
看到我，他起先态度很差，毫不友善地质问我：“你来干什么？你跟她们是不是一伙的？”
“不是。”
他满眼戒备，“可你跟那个女人看起来很熟。”
赵烟霏是他的亲姐姐，他却称呼她为“那个女人”。
我微微一笑，“你这话说得不对，很熟不一定就是一伙的，也有可能是仇人呢。”
赵耀瞪着我打量许久，像是信了我的话，说道：“人不是我杀的！”
“可是人证物证都指向你。”
他性格急躁，平时还好打架斗殴，同赵银生的关系也很差，父子俩经常发生口角，无论哪一条，他都不占优势。
基层警察断案，大多简单粗暴，人证物证口供三步到位后，就可以结案。
像这种案子即使上诉的话，也无法得到上层的重视，又不是什么轰动全国的大案，没人会去管。
“他是我老子，我再想要那一百万，也不可能杀了他！”赵耀浑身戾气，红红的双眼瞪得鼓鼓的，仿佛一头狂躁的兽。
“不是你，会是谁呢？”我轻声问。
“是那两母女俩！是她们，她们合伙害死了我爸爸，嫁祸给我！”赵耀低声咆哮。
“可你招供了。”
“是他们逼我的，他们不让我睡觉，我受不了，就……”
“她们拿毛巾捂死你父亲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赵耀目光躲闪，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碰巧看到了。”
此话说完后，他身上的戾气不知为何消减了大半，反倒多了一丝愧意。
说明他的良心并未全部消失。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阻止她们？”
他抬起头来，看向我，“我为什么要阻止？他本来就是癌症晚期，死是早晚的事，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早点死掉。”
原以为他比赵烟霏强一点，没想到他们姐弟二人都是差不多的品性。
我微微一笑，“你不想给他治病，他却非要用那笔钱治对吧？所以他身上的拉扯伤是你造成的，你同他抢那笔钱，不小心伤到了他。警察在你的指缝里发现了他身上的皮肤组织，又在你家床底下发现了那块毛巾，你即使反驳也没有人信了，对吗？”
赵耀有片刻愣怔，“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猜的。”
“那你来找我想干什么？你想救我？”他通红双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你能救我出去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眼里的希望很快又变成失望，“你不是来救我的？我是清白的，我没杀人！”
“你为什么不对警察说？”
“我说了，可是他们不信。一定是那对母女，她们想独吞那一百万，故意收买警察，来陷害我！”
钱能救人，也能害人。
大概连秦兰枝和赵烟霏都没想到，她们原本只是想设个计，引我露面，好向我要一笔钱生活，结果却加速了赵银生的死亡，还把赵耀也送进了监狱。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的话，恐怕赵银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去找秦兰枝母女二人算账。
离开监狱后，我脑子里有两种想法不停地争斗，要不要帮赵耀一把？
一个想法是：帮他一把吧，还他一个清白，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另外一个想法是：他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多管闲事？浪费时间和金钱，还要浪费精力，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我回到家时，脑子还被这两个想法充斥着，久久无法平息。
这当口却接到了秦兰枝的电话。
“死丫头，我的腰都快被你老公摔断了，你也不来看看我，还有点良心没？再怎么着，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小白眼狼！”
我刚要开口，她话锋忽然一转，“那五百万什么时候给我？”
她从不主动联系我，一联系就是要钱。
“钱已经转到赵烟霏的微信账户上了，两百万，你要是缺钱花，可以问她要。还有，赵银生本就是将死之人，你们为什么要害死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兰枝的语气忽然由愤怒变得平静，平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