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赵烟霏被何深霖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没事的话,我们该走了。记得拿那笔钱给他治病,这可是他治病的救命钱,希望赵小姐不要拿去挥霍了。”
这话是说给赵烟霏听的,也是说给赵耀听的。
这俩姐弟虽然容貌不一样,生活环境也不一样,可是看德性,却相差不大。
都有点狼心狗肺的感觉。
反正钱我已经给到位了,至于他们想怎么办,那是他们的事了。
他们肯不肯给赵银生去医院治病,也要看他的造化。
我给何深霖递了个眼色,我们俩抬步走出去。
上车后,我吩咐司机把后备箱里剩下的一百万,拿去捐给村委会,用来修修村里的路。
在这里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给他们修条路,也算是做点善事。
十几年过去了,村里依旧是土路,一下雨,处处是泥泞。
我小时候最讨厌下雨天,因为即使下雨,我也要踩着泥泞的小路去割猪草。
因为年纪小,背着的猪草又沉,一路上经常摔倒,摔得浑身青肿。
弄脏了衣服,回来后秦兰枝看到又要打骂我,除了打骂我,还不给我饭吃,让我饿肚子惩罚我,说只有这样,我才会长记性。
奇怪,本来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有好些都记不清了,可是一回到这里,又全部浮现在脑海里了。
司机把钱交给村委会后,返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村支书。
村支书跟赵银生年纪差不多大,我下车后喊他一声“叔”。
老人家非要向我表达谢意,还要召集全村老小,让他们一起向我表达谢意。
“不用了,只要您老带着人把路修好就行了,也算造福于村民。”
村支书上下打量着我,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没想到我们这小小的山村里居然飞出你这么一只金凤凰来,你真是我们全村人的骄傲。”
他说得对也不对,我本来就是一只金凤凰,被秦兰枝的一时贪念才流落至此。
和村支书客气了一番后,他返回村委会去张罗修路的事。
我站在村口,环视这个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小村庄,心里思绪万千。
“心里轻松些了吗?”何深霖声音温和地问我。
“轻松些了。”
“就当是来渡劫的吧。凤凰涅槃,必然要经受苦难,只有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能涅槃,重生。”何深霖声音温柔而坚定。
一如我十三岁那年,他曾对我说过的话。
不得不承认,他很会安慰人,一句“凤凰涅槃”美化了我幼年时遭受过的所有苦难。
我不怕吃苦,成年后,也没少吃苦。
在江鹤棣身边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是那些苦难除了贺娉娉在我们婚礼上放艳照那件事,其他对我都未造成太深的影响。
但幼年时赵银生和秦兰枝对我所做的事,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很难放下。
大概那时的我太小了,心灵也太过脆弱的原因。
赵庄此行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我最后看一眼整个村庄,暗暗对自己说:永别了,赵庄。
永别了,过去。
从今以后,放下一切,向前看。
默默说完后,我吩咐司机:“我们走吧。”
司机发动车子,刚要开出去,忽然从斜刺里蹿出来个女人,拦在我们的车前方。
司机反应快,猛一踩刹车,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撞去。
好在系了安全带,我并未出什么事,司机的胸口却被方向盘狠狠撞了一下。
他揉着胸口,打开车窗,朝忽然蹿出来的女人大声凶道:“不要命了!走路不看路吗?要是撞死你怎么办?”
那女人猛地抬头看向我,吓了我一大跳。
幸好是白天,要是晚上看到这张脸,还以为碰到了鬼。
那张脸煞白煞白的,脸颊浮肿,双眼皮割得很宽,鼻梁垫得出奇得高,嘴上涂着红红的口红,像刚喝完人血似的。
虽然脸上填充得没有什么皱纹,可是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看出她五、六十岁的模样。
不是秦兰枝还能是谁?
她不是在监狱里吗?怎么也来赵庄了,难道是离监探亲?
我当然不会认为她是念着夫妻情份来探望赵银生的,她对赵银生只有无边的恨,恨不得赵银生早就死掉。
如今他胃癌晚期,她畅快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来探望他?
我忽然想到,赵烟霏虽然和赵银生走动得很少,可是和秦兰枝走动得还可以。
看样子秦兰枝离监探亲是假,专程堵我是真。
这几人显然是商量好的。
我并不下车,只打开车窗,目光凉而疏离地看着秦兰枝,问:“找我有什么事?”
秦兰枝揉着自己的手臂说:“听说你给了赵银生一百万?”
“是。”
“你还给村委会捐了一百万?”
她消息还挺灵通的。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事,居然全部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淡淡地回道:“对。”
“赵银生那牲畜对你那样,你还给他一百万。村委会对你从没付出过一点儿,你也捐了一百万。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又打工赚钱把你养到成年,还省吃俭用地攒钱供你读大学,还给你找了门好亲事。”
她忽然将摊着的双手,从玻璃里朝我伸过来,“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钱?我不要多了,五百万就好。五百万对你来说,相当于五百块。”
我本来对她曾对我做过的事都淡忘了,可她短短几句话又将我拉回记忆深处。
我的唇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她始终拿我当摇钱树,吸我的血。
过去是,现在是,估计以后还是。
我不想惯着她。
指了指赵银生的家,“秦阿姨,你的亲生女儿在那里,你想吸就去吸她的血。你不是缺钱吗?可以把她卖给江都哪个富商大老板做老婆,大老婆做不上的话,可以做他们的小老婆。以前,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至于你对我那点儿养育之恩,我早就报答完了,我上大学时的钱,也是我一手赚的,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些旧事。”
秦兰枝僵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不是空难失忆了吗?为什么全记得?”
“刻骨铭心,想忘都忘不掉。”
“你真不打算给?”
“不给。”
“那就别怪我了。”她忽然收回手,僵硬的脸上换了副面孔,仿佛要出什么绝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