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何兰兰张罗佣人给我们上茶。
等佣人上完茶后，何兰兰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向江鹤棣嗔怪道：“怎么没带麟麟和迎迎过来呢？爸他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想见见自己的曾外孙。”
“麟麟前些日子不是刚来过吗？”
“老人家巴不得整日和麟麟在一起，哪里会嫌多？还有迎迎，你一次也没带过来呢，是舍不得，还是另有隐情？”
江鹤棣看一眼正同隽英明一起喝茶，面色依旧严肃的何雄城，道：“外公喜清静，还是少让孩子来打扰他吧，麟麟还好，迎迎性格太闹，会吵到他老人家。”
“这你就不懂了吧，再喜欢清静的人，年纪大了也喜欢儿孙满堂。爸爸膝下没有男丁，姐姐当年因为和你父亲之事同爸爸决裂，远走香城，跟前只有我和你，你因为特殊原因不便常来走动，他老人家虽然表面要强，实则内心寂寞得很。”
那边何雄城远远地朝我们看了一眼，大约听到何兰兰说的话了。
不过他表情肃穆，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心思。
我笑道：“那以后我和鹤棣多来几次，对了，带着麟麟和迎迎来，只要外公别嫌我们太吵就好。”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嫌吵呢？老爷子巴不得你们天天来。”
我朝何雄城看过去，见他唇角微微弯了下，做了个笑模样。
这一笑卸去了他周身的严肃，也卸去了我身上的拘谨，我也冲他微微一笑。
哪怕戎马一生的英雄，心也是肉长的，也和普通老人一样，怕孤独，怕寂寞，喜欢儿孙齐聚一堂。
“烟洲和诗琳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也可以时常来陪陪外公他老人家啊。”
何诗琳是何苓苓的女儿，也要叫何雄城一声外公的，想必他们来，老爷子应该会开心。
何兰兰闻言，面色闪过一丝古怪。
我觉得怪怪的，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也不是。当年爸爸本来打算把姐姐许配给隽正的，谁知她私下爱上了江宗城，还生下了棣儿和霖儿。老爷子一生清正，怎么容得下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一怒之下和姐姐断绝了关系。从那之后，姐姐登门，老爷子拒不相见，这一眨眼过去几十年了，老爷子还是不肯原谅她。棣儿从小在爸爸面前待过还好些，至于深霖和诗琳，他并不肯见，因为看到他们就会想到姐姐。”
何苓苓和江宗城的事，再怎么着发生在江宗城婚内，的确有些不道德，对何雄城这样清正的老英雄来说，真是一件十分丢脸面的事。
不过再怎么着，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哪怕当时再怎么生气，过个几年气消了也就接受了，没想到何雄城居然整整三十几年不肯原谅何苓苓。
看样子老英雄固执起来，要比寻常人执拗得多。
何兰兰拿起茶杯，姿态优雅地把抿一口茶，笑道：“今天是老爷子八十岁生日，他要求一切从简，不请任何人来，只叫了最亲的几个人来，所以我就让鹤棣把你带过来了。”
我吃了一惊，“今天是外公的八十寿诞？小姨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早做准备。”
我什么都没准备，礼物还是江鹤棣一早准备好的。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老爷子不喜欢搞那些繁文缛节，一早有许多老部下来送礼物的，都被他老人家骂走了。”
骂走了？
我听得咂舌，何雄城的性格的确挺刚烈的，难怪一辈子都不肯原谅何兰兰。
反观隽英明要比他世故一些。
“老爷子一生清正，从小就对我和姐姐寄予很深的期望，可惜我和姐姐都从了商，鹤棣也从了商，何家在官途方面式微，日后也只能倚仗隽家了。”何兰兰言语间颇带些感伤。
我安慰她：“小姨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消极，其实从政有从政的风光，从商也有从商的好处。从商自由，不会那么拘束。”
物质方面也富足。
“可老爷子不这样想，他们那一辈的人都不这样想。”
难怪隽正和隽逸都从了政。
反观何雄城膝下，无一人从政，难怪他脸上会带一种沉郁表情，仿佛郁郁不得志一样。
而隽英明脸上却是一副豁达与满足之情，好像志得意满似的。
相由心生，即使他们再会掩饰，时间久了，内心所想还是会呈现在脸上。
“外公膝下没有侄子之类的吗？也可以扶持他们从政啊，侄子也是何家门下的人。”
何兰兰摇摇头，“我爸是何家唯一男丁，三代单传。他以前倒是曾经收养过一个义子，是从孤儿院领养的。不过后来他寻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人也跟着移民去了F国。”
F国？
我心里一颤，脱口而出问道：“外公义子本来的姓是什么？”
“本姓秦。以前跟着外公姓何，名字叫作何青山，青山这名字还是我爸给取的呢，‘咬定青山不放松’。听说他在F国已经安家立业，同隽家另外一支关系比较好，也算是圆了外公的另一桩心愿吧。”
姓秦？青山？
秦青山？
在F国安家立业，还与隽家另外一支关系较好，是秦青山无疑了。
我惊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
万万没想到秦青山与何雄城居然有这层渊源在。
那刚才隽英明意味深长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我是秦青山的亲生女儿？
可我是秦青山亲生女儿的事，除了秦青山、秦暮川和江鹤棣，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不对，唐娆娆也知道。
不过她不蠢，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情四处传播吧？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
秦青山是何雄城的义子，按辈分算的话，那秦暮川应该叫何雄城一声“爷爷”。
秦暮川想必早就知道此事，所以他有困难谁也不找，只找江鹤棣帮他洗那笔百亿巨款。
而江鹤棣居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想必也因为这层渊源在。
之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忽然间全想通了。
只是柳云毓和秦青山之间的关系，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