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黝黑眼眸掠过一丝诧异。
停顿片刻后,他缓缓地问:“宁小姐都猜到了?”
我点点头,“青裴是你和裴阿姨的儿子吧?”
贺庭勉强扯了扯唇角,做出个笑模样,说:“宁小姐果真是个聪明人。”
他顿一下说:“不过这件事,我希望宁小姐保密。宁小姐是个聪明人,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该知道吧?”
他这话算是威胁了。
我一怔,随后直视他的眼睛,磊落地说:“知道,放心好了,贺先生的秘密,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因为我还想多活几年。”
贺庭微微一笑,“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不聪明的话,恐怕我早就像陶夭夭那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我的命珍贵得很,余生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去做呢,不能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浪费掉。
贺庭侧眸转向窗外,望了一眼,收回视线,沉声问我:“刚才那个小女娃是你和青裴的孩子?”
听他提到迎迎,我不得不谨慎。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如果说“是”的话,贺庭会不会就此带走迎迎?
可是如果说“不是”的话,他断然会怀疑到江鹤棣头上,说不定迎迎会有性命危险。
两相比较,选其轻。
我对贺庭说道:“是青裴的。我和青裴其实早在上大学时就认识了,他喜欢我好多年了。我之所以离开江都,甚至不惜诈死,就是为了青裴。”
贺庭听我这样,似乎很满意。
他沉默片刻说道:“既然你们俩感情不错,又有孩子了,那就好好地过下去。青裴同他母亲一样,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希望你日后不要辜负他。”
贺庭的话让我意外极了。
我诧异地问:“贺先生不反对我和青裴在一起?”
贺庭抬眉,声音缓而沉,“我为什么要反对?”
“青裴是你的儿子,而我是你女婿的前妻。这么复杂的关系,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这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一个父母,都会反对吧。
贺庭笑了笑,原本威严的眸光变得稍稍柔和了些,“是有点介意,可是看你们感情很好,且有了孩子,孩子还那么可爱,还是成全你们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隔着车窗玻璃看了眼站在外面的贺青裴,收回视线后对我说:“好好对青裴,那孩子其实也可怜。”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我一时理解不了。
因为贺青裴在我面前一直从容镇定,处事游刃有余。
我在南城这段时间遇到许多困难,都是他在帮我。
于我来说,他就像个无所不能的大哥。
贺庭居然说他可怜。
真让人难以理解。
我下意识地抬手撩了下散下来的耳发。
贺庭的视线忽然被我左手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吸引。
他指了指我手指上的戒指,颤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青裴啊,怎么了?”我补了句,“是我们的结婚戒指呢。”
贺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她一直留着。”
我见状说道:“青裴说要把这枚戒指当传家宝传下去呢。”
贺庭机械地重复道:“传家宝,好,传家宝好。”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眼白泛红。
不知贺庭同裴一蔓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看得出来他挺在意裴一蔓的。
贺青裴年龄比贺娉娉小一岁,贺庭同他妻子也没离婚,可贺青裴却出生了。
这说明贺青裴是贺庭同裴一蔓非婚生的,也就是说裴一蔓是个地地道道的第三者。
可看贺庭对裴一蔓的态度,她好像又不是个普通的第三者。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看贺明锵和贺娉娉的表现,两人貌似都不知道贺青裴的所在。
如果知道的话,依着贺明锵的性子,贺青裴断然不会活到现在。
贺庭见我起了疑心,笑了笑说:“我和一蔓的关系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一蔓对我有恩,对娉娉也有恩。这个恩情,恐怕我们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贺庭的话让我越发疑惑了。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复杂的关系?
裴一蔓在这段感情中,扮演的明显是不光彩的第三者角色。
为什么贺庭却说裴一蔓对他和贺娉娉有恩?
不过贺庭不想解释,我也不好多问。
贺庭打开随身带的包,从包里拿出支票本和金笔,娴熟地开出一张支票后,递到我手里,说:“来之前不知你和青裴有孩子了,也没准备礼物,这点钱算是给她的见面礼。那小丫头长得很讨人喜欢,模样像妈妈更多一些呢。”
我盯着支票上那一长串的零,摇头婉拒道:“这钱我不能要。”
贺庭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怎么,嫌少?”
“不,这钱我要了,青裴会不高兴的。”
贺庭隔着车窗玻璃又看了眼贺青裴,低低地叹惜了声,“那孩子,对我一直有成见呢。”
我沉默不语。
刚才在裴一蔓的墓地相遇时,从贺青裴的反应来看,看得出他对贺庭的确是有成见的。
类似于爱恨交织的那种感情。
或者更复杂一点的感情。
我没有他那种经历,无法感同身受。
我朝车窗外看去,看到贺青裴沉俊面容明显带了丝焦虑。
可能因为我在车上坐的时间久了点,他担心我。
贺庭也感觉到了。
他深深地望着贺青裴,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转而对我说:“宁小姐,你下车吧。如果青裴问起,就说遇到个老熟人聊了几句,不要提到我。”
“好。”
我刚要伸手去推车门。
贺庭赞赏地对我说:“宁小姐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他和江宗城是世交,且二人是亲家。
之前贺娉娉说江宗城在他们面前说我是“灾星”,可贺庭却对我交口称赞。
看来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哪怕家世、地位都一样的人,品行和看法也不一样。
我有些受宠若惊,回头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由衷地说道:“谢谢贺老先生的夸奖,祝您身体健康。”
贺庭赞许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去吧。宁小姐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呢,以前对你有些误会。”
我鼻子一酸,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如果这话是从江宗城嘴里说出来的,那我和江鹤棣就不用过得如此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