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讽刺,贺娉娉变成了以前的我。
而我则取代唐娆娆,变成了江鹤棣心目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只听名字就很美好。
纯洁,美好,刻在心上,念念不忘,永远放不下。
因为死亡,让江鹤棣忽视掉我所有的缺点,只剩下优点。
他甚至还把“我”的骨灰盒抱回棣园,每日与“我”同吃同睡。
他现在有多爱我,就有多厌恶贺娉娉,甚至会后悔同贺娉娉结婚。
会潜意识地认为,如果他不同贺娉娉结婚的话,我就不会死……
是江鹤棣渣吗?
应该是吧。
三个原本年轻鲜活的女人,为他生,为他死。
一个正在牢里服役,最好的年华都要荒废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了。
而我,因为乳腺癌复发“死”掉,之所以复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江鹤棣导致的。
还有一个女人,原本是父亲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婚后却被他视为鱼眼珠,身上原本的高雅渐渐变成刻薄,甚至带点儿神经质。
可江鹤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江宗城,乔绮兰,和何苓苓,甚至还有江老太。
因为老太太不只一次说过,江宗城之所以这样对待江鹤棣,是因为对她心中有怨。
至于何苓苓,如果她当初选择把江鹤棣带在身边,说不定他会变成像何深霖那样温润,且性格稳定的人。
归根结底,还是上一辈的恩怨,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接下来还会影响到麟麟和迎迎那一代。
说是命由天定,其实都是事在人为。
跋涉数小时后,回到南城,东方已露鱼肚白。
贺青裴因为来回开了数个小时的车,很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衣睡着了。
我也困得不行,头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
睡至晌午,楚烟洲又打来电话。
迎迎在卧室睡觉,而贺青裴在客厅里睡着,怕吵醒他们,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楚烟洲告诉我,江鹤棣依旧高烧不退,他已经把他送到医院了,正在输液。
江鹤棣平时很少生病。
和他在一起的两年多,从未见他感冒发烧什么的,吃药打针更是没有的事。
这次生病,更多的是因为心理原因吧。
心疲力竭,再加上受寒,病毒趁虚而入。
我知道江鹤棣是想用折磨身体的方法,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我问楚烟洲:“贺娉娉去照顾江鹤棣了吗?”
“她去过棣园,不过江先生不想见她,二人争吵了起来,贺小姐赌气走了。”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贺娉娉那种性格,和江鹤棣桀的桀骜冷硬,针锋相对。
二人除非有一个人肯做出让步,放下身段,去将就对方,否则不会幸福。
可是二十几年养成的性格,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所以有许多恋人和夫妻,分手原因都是性格不合。
楚烟洲沉默片刻,对我说:“江先生手里一直攥着你放进墓碑里的那张黑白照片,怎么都不肯撒手。从昨晚攥到现在,哪怕睡着了,依旧攥得紧紧的。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伤透心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捏了一下似的,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
我缓缓闭上眼睛。
过片刻,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
我抬手抹掉泪珠,对楚烟洲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江鹤棣的事了,他已经跟我无关了。”
楚烟洲终是不忍,问道:“鸢鸢,如果他肯放下一切跟你走,你愿意跟他复合吗?”
我愿意吗?
我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江鹤棣放不下,他也不能放下。
二十九年前,从何苓苓把他留在江家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的命运,注定坎坷,不会平凡。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肯放下,江宗城也不会让他放下的。
不让江鹤棣放下的方法很简单,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行了。
我忽然意识一年多以前,暮春时节的那一晚,翼虎送我初入宁园时,遇到那个刺客,其实是江宗城派来的人。
他想杀了我。
万幸江鹤棣潜入我的房间,暗中替我挡了一刀。
否则那刀就会抹在我的脖子上。
所以江鹤棣被我送进医院后,做出了个决定,决定冷落我,且答应江宗城和贺娉娉迅速订婚,闪婚。
当时不理解,觉得江鹤棣无情,现在才知,他其实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让我好好地活下去。
江鹤棣一向睚眦必报,可那次受了伤,事后却没有追究刺客的事,甚至也不让我去追究。
因为他跟刺客交过手,知道刺客是江宗城的人。
此事江老太也很快就知道了。
她原本打算劝江宗城不要掺合我和江鹤棣的感情,却忽然改口说我和江鹤棣缘份太浅,还让我好好活着。
后来江鹤棣和贺娉娉订婚,何深霖借机把我叫去香城散心。
在香城发生的种种,也处处透着古怪,像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安排似的。
何苓苓送我回江都时,甚至还说了和江老太一样的话。
也就是说,江老太和何氏母子表面上看似久不联系,其实私下都是暗中相通的。
总而言之,江鹤棣不是为一个人活着,他肩上担负的太多太多。
所以何深霖才会说江鹤棣是代他受过。
每每提到江鹤棣,他都会由衷地生出一种敬佩和亏欠感。
因为他的岁月静好,是江鹤棣在替他负重前行。
我忽然想到麟麟,以后江氏的重担迟早会落到他们那一代的肩头上。
二、三十年后,我的儿子要和佟梨生的那对双胞胎进行博弈,从中选出最优的一个,成为江氏集团的掌舵人。
就像江鹤棣和江鹤峤一样。
希望他们和平竞争,不要像江鹤棣和江鹤峤一样,争得你死我活。
“在跟谁通话呢?”贺青裴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单手拿着手机,回头,看到他从沙发站起来,迈着一双长腿徐徐朝我走过来。
走到我身边,贺青裴从身后环住我的腰,把下巴担到我的头顶上,语气略带慵懒地说:“醒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这么亲昵的姿势,让我颇为不适应。
我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