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棣能来,我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贺娉娉已经知道了。
依着贺娉娉的性子,消息传到江鹤棣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贺娉娉那人性格跟唐娆娆还不一样。
唐娆娆是绵里藏针,阴毒,喜欢借刀杀人,偏偏表面呈现出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很容易骗过一些人。
属于典型的“绿茶婊”。
贺娉娉则是典型的大小姐性子,说话行事直来直去,不喜欢遮遮掩掩,也不喜欢弯弯绕绕,算是表里如一。
真要取个名字的话,应该是“霸王花”那种类型。
既然带了“霸王”二字,杀伤力自然不容小觑。
二人性格不同,跟她们的家庭、成长、教育背景等有很大的关系。
唐娆娆的家庭勉强算是中产阶级吧,她的父亲唐其华以前出身不太好,后来借着岳父的势力发家。
一路走来,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
原始资本积累的背后,从来少不了一些黑暗和肮脏的东西。
唐娆娆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养成了他那样的性格。
她对付我的那些手段,估计她父亲从中起到了“军师”的作用。
毕竟和江家联姻,最受利的就是她父亲。
像殷永利那种小包工头,都能借着江家的势力翻身,更何况唐其华这种中产凤凰男呢。
而贺娉娉是自小家境就优渥,从小到大,身边佣人无处,都是别人看她眼色行事,她无需顺着别人,更无需看人眼色。
只是不知江鹤棣这种桀骜不驯的性子,该如何与她这种大小姐性格相处呢?
针尖对着麦芒,想想都觉得累。
“想什么呢?看我来了,就这副表情?”江鹤棣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鹤棣堪堪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暗含怜惜。
他抬手想来抚摸一下我的头发,我往退后了几步。
江鹤棣眼神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压低声音问道:“伤得重不重?”
我本来想说不重的,让他不要担心。
话到嘴边却改口道:“重,我快要死了,你开心吗?”
江鹤棣眸子暗了暗,像是在极力忍耐,忍了忍,开口说道:“什么时候死?墓地我来帮你选。”
“不劳您大驾,墓地我早就选好了。”
“选好了?”江鹤棣眉头蹙紧,“宁鸢你什么意思?”
我噗嗤笑出声,“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死不了,皮肉伤,打几天消炎针,换换药,注意伤口别发炎,就能出院了。”
江鹤棣蹙紧的眉头松开了,沉着声问:“墓地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患癌时,很绝望,怕自己死了,没地儿埋,就提前选好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江鹤棣刚松起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时卫生间传出贺明锵的声音,“宁小姐,我好了,你在和谁说话呢?”
深厚有力的男低音提醒了我。
我这才想起贺明锵还在卫生间里方便呢。
江鹤棣显然听出了贺明锵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薄怒,太阳穴紧了紧。
他低声质问我:“你居然和贺明锵一个病房?宁鸢,你疯了吧?”
他竟然不知道我和贺明锵一个病房,看样子我受伤之事并不是由贺娉娉传达给他的。
也就是说,他此行是专程来看我的。
本该感动的,可此时我却没了感动的感觉。
我和他的关系,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故意恶作剧地问他:“我怎么就不能和贺明锵一个病房了?怎么,你吃醋了?”
心里有了点点报复的意味,想看他吃醋的模样,甚至想激怒他。
这种潜意识的做法,其实是想引起他的在意,说白了,就是想跟贺娉娉争宠,暗中较劲。
贺娉娉越是对我颐指气使,我的情绪就越不受控制。
江鹤棣并不理会我的玩笑话,黝黑眸色染了层寒意,声音压得更低,“你现在就调病房,离他远点。不,你马上出院,回到自己家里去,我给你找医生上门。”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为难的样子,我居然有点点开心。
我故作为难地说:“可我答应过贺明锵,我要对他负责。他受伤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言而无信。”
江鹤棣还未开口,卫生间又传出“哐啷”一声响。
我急忙对江鹤棣说:“贺明锵摔倒了,我得去看看他!”
不等他回应,我拔腿就跑。
江鹤棣疾步追上我,把我拉到身后,说:“你一边待着,我去。”
他走进卫生间,把贺明锵从地上扶起,扶到轮椅上,推出来,再把他架到病床上。
贺明锵躺下后,客气而疏离地问江鹤棣:“你怎么来了?”
江鹤棣彬彬有礼地回:“听说贺兄受伤了,我来看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贺明锵下巴轻抬,指向我,“你问宁小姐。”
江鹤棣看向我,疏离地问:“宁小姐,贺兄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宁小姐?
我自嘲似地笑了笑,漠然地说:“贺先生要喝我做的桃花醉,就带他去了宁园。出来后我开的车,失控撞上了路边栏杆,车子翻下了山。”
江鹤棣的眉头越蹙越紧,眸底的怒意也越来越浓,像是一触即发的样子。
不过最终还是没爆发出来。
眸光再转向贺明锵时,江鹤棣脸上的怒意已经敛去。
他望向贺明锵平静地说:“那贺兄就安心养伤,我这边给你安排两个男护工,如果不够,再给你派个助理过来照顾你。宁小姐一介女流,身上还有伤,不太方便照顾你。”
说完看向我,声音凉凉的,“宁小姐,你是不是该出院了?”
我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我是该出院了。”
“那你去办理出院手续吧,贺兄这边我来安排。”
我对贺明锵说:“贺先生,那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探望你。”
我拿起包就走,贺明锵喊住我。
“你就打算这样对我负责?说好的,要负责我下半辈子,这才半天,你就要逃了?”
贺明锵浓眉拧成个疙瘩,黑色眸眼里掺杂着不悦与委屈,还有被辜负的怨意。
“什么?负责下半辈子?”闻言,江鹤棣眸底蕴起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