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人笑吟吟地走到我和何深霖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何深霖:“女朋友吗?挺漂亮的,比之前姓楚的那丫头看着顺眼。”
姓楚的,应该就是楚烟霏了。
何深霖微微一窘,侧眸看向我,勾了勾唇,却没向妇人解释。
我客气地向她打招呼:“阿姨好。”
妇人笑着回应我:“你好。”
她走到何深霖面前,拍拍他的肩头,叮嘱道:“好好对人家。”说完拎着东西向大门口走去。
连背影都窈窕多姿,真是个十足的美妇人呢。
被她误认为何深霖的女朋友,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我认出了她,她居然没认出我。
想想也是,去年她在商场碰到我和江鹤棣时,那时我正在做化疗。
被化疗折腾得面黄肌瘦的,没个人样,她认不出我也正常。
等她走后,何深霖略带难为情地对我说:“我刚才不是故意不纠正的,你别介意啊。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乱。”
的确是没法解释。
越解释越乱。
我问何深霖:“那位阿姨是你什么人?”
“我妈妈。”何深霖边走边回答。
“你妈妈?”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问他:“真是你妈妈吗?你快三十岁了吧,那位阿姨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我哪有三十?还差着三年呢。我妈妈保养得好,生活过得舒心,再加上我爸又疼她,当然年轻了。”言语间颇为自豪。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柳云毓,她日子过得舒心,看着也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看样子化妆品并不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男人才是。
心情好,比什么昂贵的化妆品都重要。
譬如乔绮兰,虽然用着最昂贵的化妆品,吃着等级最高的燕窝,隔三差五地去注射个高级美容针,脸上确实没什么皱纹。
但是看着就是比柳云毓和何深霖的妈妈显得老相,且带着一副刻薄的寡相。
想到乔绮兰,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意识到个问题。
我试探性地问何深霖,“阿姨芳名是什么?你是阿姨亲生的吗?”
“当然是亲生的了。”何深霖不置可否,“我妈妈也姓何,何苓苓。”
何苓苓?
我盯着何深霖的脸,疑问道:“那为什么你跟你妈妈长得不太像呢?”
何深霖不疑有他,摸了摸脸庞,说:“虽然我跟我妈妈长得不太像,但是我们俩气质特别像啊。”
气质确实挺像的。
何深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俊公子,穿上古装,戴上假发,直接就是古装男主角本角了。
他妈妈何苓苓是温婉娴雅的美妇人。
两人气质如出一辙,都是温和如玉的人。
江鹤棣的性格偏桀骜高冷,随江宗城多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何苓苓是何深霖的亲妈的话,那乔绮兰就不是江鹤棣的亲妈了。
因为两人是双胞胎,肯定是由一个母亲生的。
也就是说何苓苓才是江鹤棣和何深霖这两兄弟的亲妈。
怪不得乔绮兰对江鹤棣那么冷淡呢,不是亲生的,很难产生亲昵的感觉。
我忽然恍然大悟。
以前不能理解的事情,现在全都能理解了。
不知何苓苓同江宗城之间发生过什么曲折的故事,但江鹤棣和何深霖肯定是在江宗城和乔绮兰结婚后出生的。
因为江鹤棣比江鹤峤小好几岁。
所以江鹤棣对乔绮兰和江鹤峤来说,是一个入侵者。
难怪江鹤峤明里暗里地针对江鹤棣,甚至往死里下狠手,想要除掉他。
而乔绮兰也巴不得江鹤棣离开江家,越远越好,甚至和江鹤峤一起设计,借江宗城的手要把他送去,送到X国那种战乱国家。
江鹤棣自己也说,从小到大,他经历过无数生死,要不是江老太护着他,他早就没了。
也难怪他执意要把麟麟交给江老太抚养,而不是交给乔绮兰。
因为在偌大江家,他只信任江老太,也只有江老太能保护好麟麟。
如果交给乔绮兰抚养的话,说不定麟麟哪天就死于非命了。
我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之前我中枪在何府养伤时,何深霖告诉我,如果他处在江鹤棣那个生长环境,性格也会变得像他那样桀骜乖张。
还说他应该感激江鹤棣,谢谢他代他受罪。
这些,应该就是何深霖之前说过的家族秘密吧。
江家瞒得那么紧,哪怕我在江家生活了两年多,都没听到一点点风声。
也从未听江家人提起过何苓苓的名字。
就连江老太对此事,也是守口如瓶。
我忽然特别心疼江鹤棣。
我觉得我已经够悲惨的了,没想到江鹤棣比我还惨。
我从小到大挨打受骂,而江鹤棣则是直接面对生与死。
难怪他在殷永利家,看到我妈打我时,会红了眼圈,会那么愤怒,会不顾一切地替我出头,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别看他现在刀枪不入的,可是幼年时也是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孩子啊,就像麟麟一样,那么小小一个。
他从小到大承受的痛苦,比我多得多。
现在依旧在承受。
可他却替我抹平一切,给我撑起了一柄巨大的保护伞。
我忽然不怨他了。
所有的前尘旧事,在这一刻,齐齐抹平。
就像楚烟洲说的,江鹤棣是个坚毅的人,他每一步的所作所为,都有他的深意。
我越想心里越难受,胸口涌起一股子酸楚的感觉。
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步伐越走越快。
此时此刻,特别想把江鹤棣抱在怀里,好好地抱着他。
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抱着他。
告诉他,我懂他。
何深霖并不知他随便一句话,让我想通了这么多事。
我走出去老远,他才发现我没跟上去,急忙追上来拉着我的手腕问:“宁鸢,你要去哪里?阿姨已经做好饭了,我们进屋吃饭吧。”
我红了眼圈,哽咽地说:“我要回去,我要回江都。”
“你刚来就回江都?不是说好的出来散心的吗?”他端详着我的脸,犹疑地问:“你反悔了?想回去抢婚?”
“不,我只是忽然特别想见江鹤棣一面,见一面就好了。”
他不解,“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我抿了抿唇,没吭声。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道:“你都猜到了?”
我点点头。
何深霖沉默许久,问我:“你还爱着他?”
我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天空,只想下一秒就出现在江鹤棣面前。
抛却所有的凡尘俗事。
我只要他。
“看样子爱得比我想象得还深呢。”何深霖若有所思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