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知江鹤棣这种时候悄悄进来做什么,于是默不作声,静等他下一步动作。

房间里安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让我意外的是,江鹤棣就那样一直坐着,在黑夜里静默地望着我,并未对我做什么,却也不肯离去,安静得像尊雕像。

我忽然想起何深霖白天对我说过话,说这几日江鹤棣衣不解带地守在我身边,日夜看守着我,心里忍不住生出点点感动。

又想起何深霖说如果他处在江鹤棣那种生长环境,性格也会变得阴晴不定,还说感谢江鹤棣代他受罪,再加上之前他对我说过的他们家的什么家族秘密。

难不成江鹤棣娶唐娆娆有他的苦衷?

什么苦衷呢?

一想到唐娆娆,我后背中枪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疼得焦心。

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我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听女佣阿姨说,子弹离我心脏的位置只偏离了一点点距离,要是我那会儿没有忽然转身的话,那子弹是不是就正好射中我的心脏了?

那我活都没机会活了。

我好不容易接受楚烟洲的劝说做了乳腺癌手术,又接受了化疗,全身血管被各种检查和针头扎成筛子,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能把命就这么轻易地葬送掉了。

或许我假装失忆,忘掉一切,对我们三人都好,我决定一直装下去。

我就那样闭着眼睛任由江鹤棣握着我的手,他不出声,我也不主动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撑不住了,最终睡沉了过去。

等到清早清醒来时,床边早就没了江鹤棣的影子,要不是床边座椅上还搭着江鹤棣的外套,我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女佣阿姨进屋见我醒了,打来热水帮我擦了擦脸和手,又喂我喝了一些清淡的粥。

我请求阿姨帮我拿一柄镜子和化妆用品,再把我的假发拿来。

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素面朝天,且光着头的样子,和我以前的容貌差距太大了。

阿姨很快就把我在医院时用的化妆品和那顶假发找来了。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不只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毫无血色,头顶原本掉光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短短硬硬的青色头渣,看着怪怪的。

这副尊容,别说别人了,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让阿姨帮我举着镜子,我拿起眉笔和口红对着镜子吃力地化了个淡妆,又小心翼翼地把假发戴好,用梳子把头发细细打理好。

等我收拾完后,再照镜子,这回看着舒服多了,我弯起唇角露出个微笑的模样。

那阿姨嘴巴很巧,竖起大拇指夸奖我:“宁小姐底子好,这稍微一打扮,就像个天仙似的,漂亮极了,怪不得江先生和我们家大少爷都对你这么好呢。美人儿谁不喜欢啊,要是我是个男人,也天天围着你转。”

我淡淡地笑了笑。

她没见过我身体健康时的模样,那时的样子才叫漂亮呢。

全身皮肤雪白,脸蛋巴掌大,下巴尖尖,唇红齿白的,虽然眼神忧郁,可一双眼睛大大的,像会说话似的。

就像江老太初见我时夸奖我的,这姑娘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怎么长得这么水灵?身上透着股子娴静柔雅的气质,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以前的我,虽然瘦却不柴,细长的腿,柔韧的胸,纤腰盈盈一握,甚至连脖子都是天生的天鹅颈,像是从小练过舞似的。

不像现在,骨瘦如柴,自己看着都吓人。

以前的头发也是乌黑浓密的,长长的,一大把披在后背上,像黑色缎子似的。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以前不觉得,现在失去了,才知道身体健康的好。

江鹤棣大概也是如此心境,以前我在他身边时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不觉得,失去了才开始想念我的好。

我刚化完妆没多久,就有佣人进来通报,说楚烟洲来何府了,问我现在伤口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力气见他?

我当然要见,就是伤口再疼也要见他。

楚烟洲很快就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我的房间。

几日不见楚烟洲,他好像一下子沧桑了许多,原本是个单纯善良的阳光帅小伙,现在却成了一个满腹心事,眼神忧郁的男子。

那双亮闪闪的像会发光似的眼睛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蒙上了层灰尘,变得黯淡无光。

我惊讶极了,忍不住问他:“烟洲,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楚烟洲像是极力忍住不让自己落泪似的。

他缓缓地走到我的床前,坐下来,眸光忧伤地望着我,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我的脸颊,手触到我脸颊时却又收回了手。

他哑着嗓子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声音不知怎么了,就带了哭声。

我愣了一下,敢情他变化这般大都是因为我啊。

他这副样子,反而还得我去安慰他,好像受伤差点死掉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只好劝他:“烟洲,你别这样,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对不起你对我的关怀吗?”

“嗯,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楚烟洲重重点头,继而又说:“佟梨和我妈妈听说你中枪的事情,也非常担心你,执意要跟我一起来探望你,被我劝住了。”

我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在担心我。

以前一直以为即使我死了,也没人在意的。

只是佟梨跟我感情一直很好,她担心我,我能理解,可是楚烟洲的妈妈跟我不过一面之见,为什么也那么担心我?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关心我,总是好的。

我心里很感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说:“谢谢你,烟洲,谢谢。”

楚烟洲握紧我的手,把头埋到我的手臂间,“鸢鸢,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他这样说又出乎我的意外了。

“你骗我什么了?烟洲。”

楚烟洲面色犹疑,终是下定决心地说道:“麟麟,麟麟其实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