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班社团活动,方可樱没有去参加,跑去网球场找邬树。
网球队的管恒看见不远处方可樱的身影,举着球拍吹了声口哨,朝邬树努嘴示意:“你的那个小跟班来了。”
邬树挥动球拍击球过网,眼神随意地瞥向管恒说的方向,转身退回底线,专心准备再次发球。
方可樱拿着买好的能量饮料,分给网球队的其他人,男队分完又忙去分给女队,忙活一通以后,在看台找了个阴凉不晒的座位,坐下安静地观看邬树练球。
方可樱一直拿了本练习册,在看台上意兴阑珊地算算写写。为了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能够待在室外网球场,她特意加入了网球社团,这样就有借口来看邬树打球。
网球队的朱老师对方可樱已经十分熟悉,小姑娘活泼机灵,勤快又有眼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网球队几乎默认她这位“编外人员”,也是因为她有分寸感,从来没有打扰耽误正常的训练。
只是在邬树的眼中,方可樱每天乐此不疲地打扰他,这让他每天都很烦恼。
邬树装作没有看见方可樱,自顾继续训练发球,他最近在练发球得分。
集体训练到放学结束,邬树自己每天还要额外加练一个小时。朱老师单独指导半小时,然后自己再练半小时。
过了放学离校高峰的时间,校园里面不再那么喧嚣热闹,广播站在播放着音乐,歌声悠扬地传遍校园内的每一个角落,有一种尘嚣散尽后的安宁与静和,还有一点落寞的感觉。
好在西边天空中的晚霞,染的团云一片橘光火红,像火光映照在年代久远的金铜鼎器的身上,晕出耀眼的光圈,又不失神秘即瞬的美丽。
方可樱笑的眉眼弯弯,指着远处的天边,语气兴奋地说道:“邬树,你快看,今天的晚霞好美啊。”
邬树却没有抬眼去看,他低头聚精会神地收拾网球包,拉好拉链,扛在肩膀上,一路径直走向网球场出口。
“你后天是不是有比赛,我妈妈说这是好兆头的意思。”方可樱笑着说道,齐刘海下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盛满着天真烂漫的笑意。
方可樱急忙装好练习册,边迈腿快跑跟在他身后,边匆促背好双肩包。
“邬树,你等等我……”
邬树烦闷地闭了闭眼睛,倏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望向身后追来的方可樱,忍不可忍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方可樱猛然一愣,脸上的神情也是滞住,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微笑着说道:“……我知道啊。”
方可樱的回答,令邬树始料未及,他不堪其扰,再次一字一句强调道:“别再来网球场找我。”
“邬树,对不起……我做不到。”方可樱边说话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穿着粉色球鞋的脚尖。
邬树看着眼前尴尬局促低着头的女孩,脑海中划过她平时活泼大笑的脸庞,说出口的声音略微缓和了几分:“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方可樱猛然抬头,立即说道。
邬树见她油盐不进,只能直白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
方可樱目光微愣,脸上却没见失落的神情,唇瓣微勾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路黎。”
邬树听见“路黎”两个字,眸光随即落在方可樱的脸庞,没有料到方可樱竟然会知道他心里的那个答案。
他喉咙低低地应了个“嗯”。
“但你现在是单身。”方可樱说又急忙解释,“你放心,我也不会在你和路黎之间捣乱。”
邬树被方可樱的这番坚持,弄的不禁连连摇头:“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跟着我。在操场坐大半个下午,你就这么闲吗?”
再怎么活泼率真的女孩,听见这样的话,都会不由窘迫得脸红。方可樱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但是眼泪以迅猛之势在眼眶处凝聚。
她只好将头低地更低,用力眨两下眼睛,让眼泪快速砸落,抑制住哭腔,以近乎乞求的口吻说道:“邬树,对不起……我,我就是很闲,想每天看你打球,我会和你保持…一米的距离,你…不要赶我好不好?”
邬树闭上眼睛,平复翻涌的怒意,正要开口说“不可以”,可是眼睛随意一瞥,瞧见深红胶地上那两滩晕渲开的水迹,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冷冰冰地抛下两个字转身球场。
“随你。”
方可樱站在原地,听见脚步声走远,抬起手用力地擦掉眼泪,对着球场外的那棵香樟树,咧开嘴大大地微笑。
课间休息,路黎坐在座位,低头看桌洞里新买的画册。
看的正入神,忽然听见桌面被 “咚咚咚”敲了几下。原以为是曹旭声,心想大不了被没收,然后再买一本。
抬头望向门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穿着一件脏橘色的T恤,浅棕色过肩长卷发,脸上化着精致漂亮的妆容,眼瞳散发晶亮的光彩,脸上的笑容甜美明艳。
“同学,你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宋丞吗?”
路黎转头看向最后一排,宋丞不在座位上面,而是在陈淮越的座位附近,在和陈淮越任宇祺几个人说闹。
路黎走到教室后排,转向靠窗那边的座位。如果下课以后,陈淮越没有出去待在教室,那么全班最热闹的地方一定是他的座位。
陈淮越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用宋丞的话说,是(二)班最风水宝地的位子。远离曹旭声的“监视”,还可以畅享窗外一望无边的大好风光,并且还偶有清爽小风吹拂。
宋丞和任宇祺谈的正在兴头上,一追一躲开始动手玩闹起来。路黎微蹙着眉,往旁边躲开两步。
陈淮越的目光原本追随着闹腾的宋任二人,不经意看到突然到教室后面的路黎,还有皱眉避开的动作,语气严肃扬声制止:“你俩别闹了。”
宋丞还击任宇祺,不甘心骤然收手,大笑着说道:“淮越,你让我先还了手再‘停火’。”
陈淮越见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抄起桌上的一本书,朝宋丞的身上准确无误地扔过去,宋丞这才收了手,转头一脸懵地看向陈淮越。
这是什么情况?自家兄弟今天怎么拉起偏架来?
陈淮越右臂慵懒地搭在椅背上面,眼神却如炬般,落在两米之外的路黎身上。
路黎刻意规避掉陈淮越的注视,冷着一张小脸,冲宋丞示意教室前面门口:“前门,有人找。”
宋丞看向前门,晏格倚着门框笑的很甜。
“哟,这已经找到咱班来了。”任宇祺啧舌笑嘻嘻说道,说着看向同样知道内情对策陈淮越眨眼。
路黎传完话,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转身迈步离开。
陈淮越见状好笑地挑了下眉,她是一眼都不稀罕瞧他。
宋丞和高三的级花晏格在一起的消息,传播得十分快速,有一部分原因是课间口口相传,还有一部分是两个人每节课课间都要腻在一起,在学校里随处可见两个人如影随形的身影。
宋丞追了晏格半年多,如今得偿所愿,每天在学校里都是神采奕奕,得意的不行。
晏格艺考的成绩出众,以她的文化课成绩,嘉北和南滨本地的表演院校都可以选择。她本人更属于嘉北的大学,宋丞最近也在班里立志说要去嘉北读大学,为了不和晏格异地。
下课闲在教室无聊,方可樱问路黎:“我们去天台吹吹风吧?”
路黎看了看手中的绘画册子,这一张才画了不到一半。见她良久没有答应,方可樱握住她的胳膊神情恳求地摇晃着说道:“好同桌,你就陪我去吧。”
天台上的风夹携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吹起女孩们的发丝,杂乱野蛮地拂打着雪白的面颊和颈窝。
方可樱倾身前靠着天台的矮墙,目光向远处眺望。最近这几天,路黎感觉到她好像心里面装着心事,她不喜欢主动开口询问别人私事,只是在旁边也安静地欣赏景色。
两个人沉默看了很久,直到那首《Hungarian Dance》钢琴曲想起,远处操场和教学楼前方的广场上的学生们都飞快地奔跑,跑回教室上课。
路黎转眸望向左侧的方可樱,她却无动于衷继续凝望风景,对上课铃声置若罔闻。路黎也没有回去的想法,继续陪着方可樱。
方可樱一动不动很久,才缓缓出神,轻声幽幽问道:“路黎,你想去哪里读大学啊?”
路黎没有想到方可樱会忽然问这个问题,她思索了片刻,方才说出心中的答案:“我想去……嘉南。”
“嘉南?”方可樱将路黎的答案重复了一遍,转头微笑说。“你喜欢嘉南?我去过嘉南,梧桐大道很美,我外婆听说明栖寺求学业最灵,买了300多块钱的香,拜了半天。可惜我的成绩一直都差的很稳定……”
路黎看出方可樱灿烂笑容背后的落寞和愁怅,她浅浅地笑了笑,问道:“你呢?”
“我?”方可樱拧眉,手抵着脑袋,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我……想留在南滨读书。”
路黎点了点头,方可樱之前就和她说过,她从懂事起就跟着外婆生活。方家父母大学恋爱,毕业结婚后出国留学。奶奶不喜欢这个孙女,不愿意带她生活。
外婆说那就由她带,巴不得孙女能跟着他们,即便后来父母回国留在嘉北工作,但是她一直要跟着外婆外公一家生活。
“可是,我也想去嘉北读书……”方可樱沮丧地叹了口气,语气纠结犯愁。“为什么一个个…都想去嘉北读书?”
路黎泛得到眸光落到方可樱的脸庞,她的眼中不见往日的光彩,心里大约能够猜到方可樱说的是谁。
“邬树?”路黎迟疑道。
方可樱闻言微愣,然后眼睛中慢慢蓄起淡淡笑意:“是啊,他想去嘉北读体大。但是以他的文化课成绩和获得的奖项,感觉可以读更大的大学,嘉大燕大…都有可能。”
路黎无法和方可樱在情感上共鸣,她的性格和成长经历造就她选择的果断性。她不想为任何人迁就,她从小到大迁就了太多事情,等到羽翼渐丰能够自己翱翔的时候,她只会听从自己的内心。
她不是任何人的希望,也不想被谁当作希望,也不会为任何人的希望而改变自己。
可是,身为方可樱的同桌,也可以说是朋友,路黎理解她的犹豫和愁绪。
“没关系,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路黎只能这样安慰方可樱。
方可樱用力地“嗯”了一声,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勉强的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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