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她永远支持你

我一个人从栾雨家的那个小区,步行来到了大约两公里之外的肿瘤医院,肿瘤医院的旁边有一些小区,但入住率却不高,以至于有一多半的窗户都没有亮灯;这是前几年盲目炒房留下的后遗症,房子卖不动了,很多房子就烂在了炒房客的手上,让整个片区都显得有些萧条;与这种萧条相对应的,则是医院的灯火通明,几乎每一扇窗户里都有灯亮着,这可是肿瘤医院,里面得住着多少在今夜心碎的人……

看着这些空置的房子和拥挤不堪的医院,突然内心消极,只觉得人生就是被强行装在竹篮里的水,不见得真的有什么意义。

……

迎着深夜孤寂的风,我点了一支烟,终于拨打了刚刚从栾雨她妈那里要来的电话;电话在片刻后接通,鹿洺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他问道:“哪位?”

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自己和鹿洺,到底谁的年纪更大一些,但还是在电话里随鹿溪喊了他一声“哥”,然后说道:“我是韩潮……我现在就在医院的楼下,想找你聊聊,方便吗?”

鹿洺似乎也不能以平静的心态对待我这个人,所以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回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等

我一会儿。”

“好,这边有个志强烧烤店,我在店里等你。”

“嗯。”

……

鹿洺大概是我见过内心最坦荡的一个人了,即便我们之间有这样一段恩怨,但他还是没有给我脸色,更没有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高,他坦然接受了我见面聊聊的请求,也接受了我们在一个很简陋的烧烤店见面;我想,鹿溪有类似的心境,大概就是受了他的影响,所以一直很有教养,且不计较。

……

这个叫“志强”的烧烤店,真的很简陋,整个店里只有两个冷藏柜,里面装着一些食材,让顾客自己挑选,算好账以后,再拿到烤炉旁,让老板烧烤;而店里的桌椅更是简陋不堪,只有小板凳和几张沾着油腻的小桌子,店里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我倒不认为这是简陋的设施导致的,老板就不该把烧烤店开在一个肿瘤医院的对面;试问,医院里面都是身患绝症的病人,来陪护的家属,谁还有心情吃烧烤喝啤酒?

……

片刻之后,我见到了鹿洺,乍一看,依旧挺拔,风度翩翩,可当他走到我面前并坐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剃过胡须,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坚毅,但也掩饰不住那

操劳后的疲惫。

我打开一瓶啤酒递到了他的面前,他从我手中接过,像是很渴,仰头便喝掉了半瓶,这才开口向我问道:“你从哪儿过来的?”

“北京。”

“千里迢迢来昆明,想找我聊什么?”

“在来找你之前,我和栾雨她妈见了一面……她觉得很对不起你,不想再拖累你了,让你忘了那一段过去和这个地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鹿洺看着我,半晌才开口回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认真了?”

“我……”我避开了鹿洺的目光,低声说道:“我没有资格评价你,我是个很庸俗的人。”

“没必要贬低自己,每个人选择的信仰和路不一样……你也一定有自己想追逐的东西。”

“是的,哥……”

“那你就不要来充当这个说客……在我和栾雨相处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动过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念头,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没有来得及给她一个婚礼……有的人,会觉得念头是一个很飘忽的东西,但我不这么想,念头就是从你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东西,它不是一闪而过,更不是凭空而来,它是有意义的……这个念头,一定是产生于我和栾雨相处

的过程中,是我认可了她,认可了她带给我的一切,我必须要尊重这个过程,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契约……所以,在她走了以后,我要照顾好她的家人,因为这一定是她最后的牵挂……”

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鹿洺又用更加低沉的语气对我说道:“在我做这些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还有牵连,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昆明,放下了她的父母,我们之间就真的该说再见了。”

我也举起啤酒瓶,狠狠喝了一口之后,点头对鹿洺说道:“我大概能懂你的心情,所以,我只把阿姨的想法转达给你,不做无意义的劝说。”

“嗯。”

鹿洺应了一声,然后主动举起酒瓶,我愣了一下,才和他碰了一个,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让我紧绷着的情绪放松了很多,在没有和他见面之前,我以为我们交谈的气氛不会很好,可是,他却像个相识已久的朋友,坐在我的对面,内心充满坦荡,不埋怨,不诉苦,只有他自己所坚守的真理。

这样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心生敬重;可惜,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变成他这样的人,我只是一叶漂泊在深海里的孤舟,风大随风,浪大

随浪……

……

又是一瓶啤酒下肚之后,我终于主动开口对他说道:“哥,我准备回那个小城了,我心里没底,也说不清以后是祸是福……所以,在回小城之前,我来了昆明……也算是了个心愿吧,从栾雨过世之后,我还没有去看过她……然后,就是想和你见一面……是为了鹿溪……她在乔娇举行婚礼之前,跟乔娇一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她们现在还好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她们的消息?”

我面露回忆之色,然后在一阵沉吟之后,回道:“那次,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们对话的内容……你在电话里说,无论怎样,都会选择支持她……我也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就是感觉很乱,乱的一塌糊涂……在大家都猜不透局势走向的时候,你一定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就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知道了。”

鹿洺有些失神,而我就一直看着他,我想知道答案;但这次,鹿洺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对我说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束住手脚……她永远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