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我和鹿溪已经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待了很久,可感官上却没有太多的变化,只见行人的脚步依旧很匆忙,而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方向驶过来的汽车,也依旧不知道要去向哪里,甚至连不远处那个卖鸡蛋灌饼的摊贩,也因为生意冷淡,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所以,人的渺小就在于这样的大环境,好像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为谁而存在的,以至于身处这个大环境中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脸谱化,尤其是在这样的街头,谁都不会在意那个和你擦肩而过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做着什么职业,是快乐,或是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就好比此刻的我,痛并快乐着,内心波澜壮阔,但在陌生人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站在路灯下抽烟的男人。
……
手上的香烟渐渐被吸完了,我终于开口对鹿溪说道:“你暂时还是不要和我去小城了,朝朝的事情也很急,你带着朝朝去湖南干爸干妈那边待一段时间吧……看看朝朝能不能和他们建立感情,如果朝朝能够接受干爸干妈,还有那边的生活环境,就让朝朝先在那边生活一段时间……关于你领养的事情,等一切都稳定了以后,再说。”
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我在说完之后,将鹿溪的手握得更紧了,我突然变得很害怕空虚,对,就是空虚,
完全区别于孤独的空虚……
我总感觉,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失去的可能,因为关于未来,已经是一片迷乱,身处这片迷乱中,我丢掉了掌控力,继而心慌不定。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自古邪不压正,可我还是会心慌。
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心情,鹿溪也是一声轻叹……
我透过朦胧的灯光看着她,不禁又想起了我们相处的那些场景,我们开着她的敞篷车,飞驰在胶州湾大桥上;我们坐在我的房车里,看着对岸黄岛的工业灯火;我们在去往小城的高速路上,她给我买了御寒的手套和帽子;还有初次相见时,我给她雕刻了一只被叫做“一鹿平安”的小鹿,她请我吃了青岛最豪华的自助餐;这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虽然在这段时光中,我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业青年,她是明星,但依然不影响我从中得到的满足感。
忽而,我又想到了乔娇,想到了她的出场方式,她就这么以胡搅蛮缠的姿态,硬生生夹在了我和鹿溪中间,可最后竟然也被我接受了,并对她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依赖,这种依赖,也是在细碎的时光中形成的,伴随着美好和感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和左小薇去小城,执意留在青岛,我们三个人所面临的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环
境呢?
至少没有这么棘手,因为在我去小城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棵招风的大树,而后吸引了太多不友善的目光。
我的性格,似乎更适合做一个平凡人,可是不平凡,又似乎是一个我不得不去做的选择;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那么的不平凡,大环境,会逼迫我去变得不平凡;所以,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兜兜转转之后,还是变成了环境的产物。
除非,我还像以前一样,不堪压力,选择逃避,选择忘记乔娇和鹿溪,继续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路上。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的心里有了欲望,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于是,命运在我这里,便有了样子,时而狰狞,时而又释放着若有似无的温情。
……
仰起头,做了一个重重的吞咽动作之后,我又让一直坐在车上等待的朝朝下了车,我先是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又让他牵住鹿溪的手,强颜笑道:“朝朝,让小鹿阿姨带你去湖南找那里的爷爷奶奶吧……你先去看看爷爷奶奶,还有那个敢上刀梯的老三……等潮叔叔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我再去找你和小鹿阿姨。”
朝朝抬头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不解。
跟我一样,这一天对他来说,同样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我尚且不能面对和消化,更何况小小年纪的他;但这次,
我没有和他解释,我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了他的行李和书包,然后又统统交到了鹿溪的手上。
我要走了,连夜开车回小城,因为得知小城局势的变化和杨一鸣有关之后,我一秒钟都待不住,我必须要和时间赛跑,然后稳住那个康养项目的投资人。
……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鹿溪和朝朝同时拉住了我,鹿溪拉住了我的衣袖,朝朝拉住了我的衣角。
鹿溪的眼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她哽咽着向我问道:“你怕吗?”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就当那天已经坠崖死了,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那你累吗?”
这一次,我茫然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鹿溪,很久之后,才低声回道:“只要我们都能平安快乐,不管多累,我都感觉值得。”
说完,我同时推开了朝朝和鹿溪,再不回头,以决然的姿态上了自己的车。
我提醒自己不要在后视镜里面看他们,可是,在车子启动离开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看了后视镜,他们手牵着手,一直站在那个地方看着……
闪转不定的霓虹灯下,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们是在送我……
我的内心孤独且悲壮,而后又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
车子渐渐驶离了北京的地
界,我在高速的路牌上,看到了两个选择,往左是天津,往右是郑州,即便我刚在天津和自己的父母重逢,但我没有犹豫,依然选择了去往郑州的方向,郑州之后就是洛阳,而洛阳之后,便是那座已经风起云涌的小城。
此时的小城,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小城,它笼上了一层迷雾,我极其渴望有一个人,能在这重重迷雾中给我指明道路,可这个人是谁?
常余利,常天明,还有黑足?他们只怕是比我更迷惑。搜索关注作者个人卫星公中号:坦克的书摊儿,就可查看最新章节。)
……
此时,已经是深夜的一点半,而我也已经往郑州的方向疾行了三百公里路,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接到了左小薇打来的电话……
我先是一愣,继而疲倦的精神又为之一振,并接通了左小薇的来电,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作为关羽博的女朋友,她一定比鹿溪要知道的更多,她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八成是为了告诉我些什么。
我当然渴望信息透明,可是又在下一刻变得敏感多疑;我记得左小薇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和关羽博之间走到了一个有你无我的局面时,她一定会站在关羽博那边。
所以,她会真心诚意的帮我吗?
或者,她的这个电话,也是一种试探,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关羽博能够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