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量变引起质变

冬天小城的深夜,真的是又安静又枯燥,坐在路边的我,迟迟等不来一辆出租车,甚至是网约车也约不上,于是就这么无聊地张望着……

一切是那么的萧条,就连眼前的河流也已经露出了河床,河床上长满了枯草,枯草上覆盖着些许还没有融化的积雪,倒是带来了一点湿润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远远不够,而这个冬天就是这么的枯燥,这么的没有生机。

我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和栾雨第一次来小城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只记得那年小城的大街小巷长满了各种绿植和鲜花,河水也很充沛,河的两岸更是布满了烧烤摊,人们隔岸而坐,交谈声,划拳声,小孩子的嬉闹声,随晚风一起融入在这漫漫长夜中,赶走了无聊和枯燥,好似把小城变成了一个没有烦恼的乐园。

我当然更喜欢那时候的小城,心里也不禁期待了起来,等熬过了这个冬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候,会不会有另一种心情呢?

……

“嗨,怎么那么坏,才两天就深爱,说的好像真爱;我对你说嗨,今天有没有恋爱,是否谈了又甩,还说难遇真爱,我要你现在,把丑事都说出来,才会听你表白,听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我,真的想谈恋爱了……”

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虽然有些隐约,但瞬间便触动了我的心情……这种心情,几乎涵盖了我在青岛所有颓靡的日子,我每天在骚猪的酒吧喝到天昏地暗,喝到必须要有一个女人陪着……

这是左小薇在酒吧驻唱时,唱的最多的一首歌,不仅因为它是抖音热曲,更是因为它代表了一个女人内心的骚动和迷离,左小

薇自己未必会喜欢,但那些在酒吧花钱的男人们一定会喜欢这种调调,以及那种明明已经倒在女人的怀抱里,却依然有距离的感觉……

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一首歌,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相互的试探和挑逗,有助于酒吧营造出暧昧和冲动并存的感觉,所以被寄人篱下的左小薇唱了一遍又一遍。

这分明就是左小薇的声音,在这样一个人口如此稀少的小城,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唱功。

我放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离左小薇家大概只有一站路的距离。

……

我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那条已经干了一半的环城河走去,发现左小薇就坐在一个下沉式的景观台上,立在河岸边的路灯有些绵软无力的照着她,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孤寂。

她一定比我来得更早一些,如果在我之后来到这里,我不会等到听见歌声才发现她,因为路上早就已经没有了其他路人,所以别说是一个活人,就算是一只猫从路上走过,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

我就这么走到了她身后,喊了一声……

大概是戴着耳机的缘故,她没能听见,但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我,她下意识一惊,然后摘掉耳机,张嘴看着我。

我有些局促,因为这种相遇的方式确实是太贸然了。

为了缓解局促的感觉,我故意四下看了看,然后抬起手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散步走到这里的,你信吗?”

“你有那么闲吗?”

左小薇这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然后又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这才发现她的眼里有泪水。我还算是一

个心思比较敏感细腻的人,再结合她唱了那首之前几乎天天在酒吧唱的歌,我断定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心事,她因为这些心事而产生了很复杂的情绪;否则,这么冷的夜晚,谁会愿意在河边坐着呢?

我没有在左小薇的身边坐下,而是站在了她对面的护栏旁,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一阵沉默之后,我终于开口对她说道:“我刚刚在路边坐着,听见你唱歌了……你应该在这边坐了好一会儿了吧?”

“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我点头,认可了这是一个很沉闷的夜晚,然后点上一支烟,习惯性深吸了一口之后,又对左小薇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挺好奇的,你刚刚唱的那首歌,应该是你在酒吧里唱的最多的一首歌了……但你自己心里喜欢这首歌吗?”

“再好听的歌,也会有唱腻的那一天,何况这也只是一首口水歌……”

“那你就是想起在青岛生活的那段时光了……”

一直没看着我的左小薇,突然在这个时候抬头直视着我,回道:“是,我不光想起了在青岛生活的那几年,而且我还很怀念那种生活……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和鹿溪一样,人生再也没有了能随意逛街,随意出没的自由,更别提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对你来说,这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如果你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那就不是坏事吧……”稍稍停了停,左小薇又对我说道:“到底什么算好事,什么算坏事呢?……应该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界限吧……你说,你执意要留在这个小城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我不觉得是一件好

事,你连常天明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你就心甘情愿的替他做事情……人生可以证明自己的方式多了去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前途和常天明捆绑在一起呢?……你应该接受羽博的五百万,然后离开……有了这五百万,你会变得比以前更自由,然后带着你心爱的女人,在全国的版图上走十遍,一百遍都够了。”

我弹掉烟灰,正色说道:“就算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老死,我都在路上,一天不停,也不可能在全国的版图上走一百遍的。”

“你不要在这儿和我抠细节,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我又弹了弹烟灰,摇头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离开小城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拿了这五百万走人,也已经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走势,因为所有想在这里投资的人,都很看好大南沟景区的前景……所以,这不是我要把自己的前途和常天明捆绑在一起,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顺势而为的事情,不管这个景区是常天明还是关羽博的,或者甲乙丙丁,其他什么人,我都会合作……我真正在意的是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大部分男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有的正常逻辑。”

左小薇陷入到了沉寂之中,过了很久才开口对我说道:“你真的是变了,莫名其妙就变了……你真的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韩潮,曾经我认识的韩潮,可以半年不做任何事情,只愿意在酒吧里面寻欢作乐。”

“我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谁也不可能真正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所以,相比于我,你不是也变了吗?”

“是,我早就

该变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青岛浪费两年的时间,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所有人都期望我变成的那个样子……人应该早点学会向宿命低头,这样才会最大程度的去避免很多痛苦。”

说完,左小薇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似乎想在我之前结束掉这个沉闷又枯燥的夜晚。

我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只感觉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一个人迎着夜色和不断吹来的寒风,晃荡着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虽然人在晃荡,但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坚定,因为不管是乔娇,还是左小薇,我都给了她们一个自己必须要留在这里的理由,这个理由当然也说服了我自己,我必须要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这个小城的旅游发展史上。

我在外游历了这么久,走过了那么多城市,看过那么多景点,如果有一天,能在我手上造就一个不仅风景如画,更是心灵栖息地的景区,那才不枉我人生中有这么一段在外漂泊了四年的经历,因为这个景区就是对这段经历的最好总结,包含了我这一路所积累的全部人脉和见识。

所以,我的转变怎么会是莫名其妙呢?

总有一天,我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就像量变一定会引起质变。

……

乔娇这人还真是不管不顾,就这么把我丢在了小城的边缘处,既没有办法打到车,也叫不来网约车,我只能靠双腿往自己的住处走着……

就在我因为快要力竭而忍不住给她打个电话的时候,对面车道突然射来了一阵强光……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