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选了她?

“什么,他当真去了?”

哲元帝一手紧紧攥住龙椅把手,厉声问道。

“是,陛下,臣下唯恐情报有误,还特特派人去查过。当日陛下派去的一干精兵,无有回到军中的。”

哲元帝心中忖度着,很快也平复了神色。

“江端鹤此时在何处?”

“回禀陛下,方才有探子来报,江端鹤今日一早,已进入我朝境内,想必不出十日,便会回到都城。”

“哼,他的脚程倒是快。”

……

“却倾,你尝尝。”

江端鹤煮了一碗汤羹,放凉了些,才递给却倾。

却倾接过汤碗,一时却并未饮用,只放在手上。

这些时日,她总是淡漠神色,说出口的话,倒比江端鹤还少。

江端鹤见她神色黯淡下去,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亦偏过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

那日他们在桉城,江端鹤先是将却倾放在军队用的马车上。

他自己,则是回到却倾家门前。

为的,不过是见一见故人。

“师姐,你如今可真不比从前了。”

尹戴华闻声,迅疾抬眸,伸手抹去面上沾染的血。

他们前些日子才刚刚见过。

眼下一个是衣装华贵齐整,一个却是深陷于污血泥泞之中。

“江端鹤,我们早已无话可说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尹戴华面色凄凄,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如今已无力守护却倾了,请你务必要……”

“不必你说。”

江端鹤并没听完她的话,回身而去。

“江端鹤,我的右手,还会好么?”

却倾一句问话,促然将江端鹤从回忆中扯出。

“却倾,我……”

他愣了愣。

江端鹤很少有木然回答不上的时候。

尹却倾只微微阖上眼,轻轻扬起头。

她伸出左手,拨弄着眼中的光影。

“别自责,这世上的所有,都是有限的,包括你的法力。”

“却倾……”

江端鹤眉头一皱,仿佛有些难过,走上前,将却倾揽入怀中。

“你的法术,无法拯救已经逝去的事物,对么?

江端鹤只是挽起她脸颊两边的发丝,既不肯定,也未否认。

却倾感觉到他的举动,愣神片刻,才复又说道:

“否则当时,你也便能救我娘亲了。”

江端鹤不忍,开口劝慰道:

“却倾,我会再试试,或许还能恢复些的。”

“不必忙了。”

却倾摇摇头,回眸望了江端鹤一眼。

她从前听闻,有些修行之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老去。

他们虽不能延长生命,却可永葆青春。

却倾的父亲便是如此。

却倾的娘亲却随着光阴流逝,逐渐老去

因此尹戴华也曾宽慰却倾道,父亲的离去,不过是因着色衰而爱驰。

她从前是不信的,不知怎么,如今倒也相信了。

却倾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江端鹤面上。

他们也有一年不曾相见了,可他的脸仿佛一直就是这样,从来不曾改变。

“逝去的,便让它逝去吧。”

却倾轻声说道。

或许这世上珍视的所有,终究都会归于一声低低的叹息。

上一回进入铎朝都城,却倾藏匿于马车之中,面上覆纱。

她要避开所有人,不敢教任何心怀不轨者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这一次,江端鹤领着她,光明正大地走入都城。

有些事,即便不能使这世上之人都清楚,也合该让能知道的人都知道。

“过些日子,我们会有新的宅府,那儿会多些人伺候,你也不至于寂寞了。”

这是江端鹤告给她的。

尹却倾只是愣了愣,稍时方才开口问道:

“那禁知姐姐呢?”

这下轮到江端鹤沉默了。

二人抵达府邸时,已是深夜。

却倾独在房中,也不知是否是因着环境陌生,到底夜不能寐。

说是陌生,倒也不算了,一年前长久住过的。

可她仍旧一夜不曾合眼。

直至次日清晨,闻说窗外响动。

却倾伏在窗边,眼见江端鹤走上轿撵,很快便离去了。

江端鹤此行,乃是入宫复命。

“江大人,陛下此时正同马将军商讨要务,还请您先在此等候。”

门口的刘公公操着阉人腔调,同江端鹤说道。

“是。”

江端鹤便就此跪于殿前。

此时方至初夏,日头却已渐渐毒辣起来。

烈日暴晒之下,江端鹤额前渐渐浮起汗珠。

他似乎愈发像人了。

这时候,嫔妃们才起身不久,宫人们来往频繁。

足足跪了有一个时辰,刘公公才高声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行礼问安后,皇帝却一时沉默。

江端鹤不便先行开口。

当下殿中沉寂。

约莫是一刻钟过去,哲元帝才忽然开口问道:

“爱卿,前阵子,你上折子来说,在我朝边境,探查出一批叛军?”

皇帝声色沉闷,尾调高高升起,仿佛透出几分狐疑。

“回禀陛下,臣在我朝边境处,发现一支身着我军铠甲之人,行迹诡异。唯恐惊动叛军,臣并不敢声张,只得独自前往。”

“你去了?可有何发现啊?”

皇帝说的,又是问句,两则。

“臣一路跟随叛军,发觉他们竟前往阙国边境,屠杀数人。”

“竟有这等事?”

这一句,是疑问,但也不是。

“是,近年来,我朝一直同阙国交好,怎料叛军竟擅自行动,想必定是意欲破坏两国邦交。当初陛下封臣为中郎将,正是为建我朝同阙国友好往来,臣御下无能,手底下竟出了这样的事,还请陛下治罪。”

此言一出,哲元帝长久沉吟,并未答话。

“治罪?爱卿怕不是说笑了,你护卫我朝安定有功,何来罪过一说啊?”

皇帝笑了笑,宽慰江端鹤道。

哲元帝忽然从龙椅上站起,放声道:

“不单是不怪罪,还当赏,赏,好好地赏,容朕想想,该给你些什么赏赐啊!”

思忖稍时,哲元帝方才又道:

“既如此,朕便封你为光禄卿,依你瞧着,当是如何啊?”

光禄卿官阶从三品,职责为宴劳荐飨,负责编排贡品,制定宫宴饮食等工作。

江端鹤一介武将,命他任此职,实在算不上抬举。

江端鹤听到此处,才微微皱眉道:

“光禄卿相关职务,臣从未经手,恐怕难担此大任。”

“唉,爱卿在军中立功无数,朕看在眼里,也一直相信你的能力。”

你自称无能,可朕一直赏识你,将你捧上高位。

江端鹤自然可以说自己的不是,却断断不可指摘皇帝的眼光。

此话仿佛筑成高台,吊起江端鹤的脖颈,将他架于其上,再难下来。

江端鹤沉默片刻,方又再行跪拜大礼,答道:

“多谢陛下赏识,臣定不负所望。”

“好,好,爱卿自任职中郎将以来,也是事必躬亲,料理得当,朕一直对你,很是放心。”

哲元帝

“多谢陛下。”

江端鹤复又叩首。

“除此之外,朕再许你一个恩典,你想要什么,就尽管提吧。”

哲元帝凝神望向阶下人,虽是问话,他心中却已存了想要的答案。

只待江端鹤开口。

江端鹤深深吸气,迟疑着开口道:

“臣下……唯有一愿。”

“爱卿但说无妨。”

哲元帝一挥衣袖,开腿跨坐在龙椅之上。

他面露笑意,心底知晓,已是十拿九稳。

“臣想求请陛下赐婚。”

江端鹤垂着头,微阖上眼。

他并非开不了口请求皇帝。

他是怕却倾生气,怕她不愿意。

江端鹤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反复告诉自己,是为着护好却倾。

哲元帝面上终于展露出完满的笑容,一拍桌面,说道:

“朕知道你的意思。”

“其实你为光禄卿,朕给你赐婚,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的身份,说出去不好听。不如朕再让正三品太常卿李文婵认她为义女,如何?”

于天子而言,这些奖赏又算得了什么。

“多谢陛下。”

江端鹤叩谢道。

哲元帝笑意收敛,沉声说道:

“江端鹤,朕只要你,替朕,好好办事。”

“是。”

随后,江端鹤便由小太监领着,离开正殿。

一直走到门口时,他仍旧步伐缓慢。

“江大人。”

刘公公一直候在门口,忽然开口道。

“刘总管。”

江端鹤毕恭毕敬道。

刘公公便上前一步,附在江端鹤耳边说道:

“奴下多一句嘴,这陛下赏您,您也跨着张脸出去,这叫旁的官员怎么想啊?”

“多谢刘总管提醒。”

江端鹤颔首答道。

刘公公笑了笑,复又说道:

“其实大人您也不必挂怀,这有些事,您能做,旁人没命去做;有些事,旁人能做,您也能做。您说,是不是啊?”

“是,多谢刘总管。”

“嗳,果然江大人聪慧过人,无怪您这几年里在皇帝跟前得脸,教多少人都眼红着呢。”

江端鹤一直只是淡淡的。

待到他重又坐回马车时,才好容易得以歇息,终是深深叹出一口气。

江端鹤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

要他抛弃军队中的权柄,恐怕实在是不愿意的。

不过拿却倾和自己的命来换,江端鹤或许就要多想一想了。

正是拿捏江端鹤心底的想法,皇帝才可如此轻易便挪移了他在军中的权力。

江端鹤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到底是无所用处了。

不过江端鹤也并不很在意此时。

不过是那点权力,改日再夺来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碎碎念】

想把文名改回《折翅雀飞》,宝们有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