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有一股熏香的气息，闻起来，有点像是艾草的味道。
既庄重，又不失装点生活的风度。
其实，在顾哲看来，他觉得林建栋不像是会搞这种熏香小道具的人。
但是偏偏到了这种位置之后，就算他自己没有这个想法，也会有人替他想到这些。
林建栋亲自给顾哲倒了一杯茶，递到顾哲的面前。
“尝一尝，上好的苏式碧螺春。”
顾哲双手接过茶水，趁热尝了一口。
馥郁绵长，清新淡雅。
“好茶。”
林建栋露出好奇的神色，把紫砂壶放到一边。
“你还懂茶？”
顾哲笑了笑，如实答道：“不懂茶。”
我不懂茶，但是我有自信，即便我不懂茶，我当客人的时候，主人也会用上好的茶叶招待我。
林建栋也笑了。
“其实我也不懂茶。我只是叫得出这包装上的名字。对我来说，几百上千的茶叶，和几块钱一斤的散装茶叶，喝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次心平气和的见面，林建栋反而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越看越顺眼了。
“今天在银峰大厦，谢谢你保护了我的女儿。你很有担当。”
林建栋收住笑容，认真地对顾哲说道。
未来的老丈人客客气气，顾哲也没必要惹触他的霉头。
“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保护我的女朋友。换成是您的话，您也会同样这么做的。”
林建栋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其实，你还是很会说话的。”
这一句，顾哲倒是没听明白。
什么叫自己很会说话？
怎么说的好像林建栋被自己喷过一样？
林建栋从抽屉中取出两份文件，放到顾哲的面前。
“这是……”
林建栋示意顾哲不用顾忌：“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是整合过的信息，已经对社会大众全面公开了。”
的确如林建栋所说，这两份文件是压缩概述过的。
即便如此，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晦涩难懂，理解起来非常有障碍。
幸好，顾哲这段时间和钟洋恶补了不少经济学方面的知识，策划书也看了很多，阅读起来，对顾哲来说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
林建栋在旁边小口的喝着茶水，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静静地观察着顾哲的反应。
对林建栋来说，查顾哲的底细并不困难。
他知道顾哲现在正在经营一家互联网公司，并且做的有声有色，在江州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声，并且开展的，几乎都是尖端项目。
风口浪尖之上，猪都可以飞起来。
但是能在天上飞多久，飞上天之后，能不能安安稳稳地软着陆，这就要看真本事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靠着投机取巧短暂得到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林建栋深知这样的道理，并且不希望，女儿选择的是一个虚浮之人。
约莫过了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顾哲合上文件，抬头看向林建栋。
“林叔叔，我了解一些里面的内容了。您让我看这个，是想让我明白，现在诺儿的处境吗？”
林建栋摇了摇头，看向顾哲的眼睛。
“不，我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其实林建栋在心里面，已经在暗暗叹息了。
这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
就连林建栋大力培养的年轻秘书主任，在看到这两份文件的时候，都圈圈画画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敢说理清了脉络。
顾哲只是大致翻了翻，每一份项目书所花的时间都不到五分钟。
这种情况下，也敢说自己了解了“一些”。
这“一些”，该有多么浅薄啊！
看着林建栋的表情，顾哲已经大概猜出了一些他的想法，心中也闪过一抹恶趣味。
这是想要，测测自己的能力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给自己这个未来的岳父，一点小小的重生者震撼吧。
“这两份项目书上没有署名，我就按照文件夹的编号，称为a项目和b项目。”
“a项目的意图非常明确，兴建产业园、吸引外汇进行投资，接盘海外淘汰下来的项目，能短时间内迅速把安阳的经济数据拉上去，数据好看，一些部门好交差，并且投资的企业，还能挣的盆满钵满。”
顾哲顿了顿。
“看似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但在我看来，这个项目缺乏长远眼光。”
说到这里，顾哲直接顿住了。
喝了口茶水，一副不着急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这可把林建栋给着急坏了。
“为什么？你觉得这个项目的缺陷在哪里？”
不知不觉间，林建栋端起紫砂壶，又给顾哲续了一杯茶水。
第一杯他亲手给顾哲倒，那是主人对客人的礼貌。
这后续还这样续水，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整个项目从头到尾，对于民生的改善太少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落下去，除了提供了一些就业岗位给年轻人，其他对于老百姓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的提升。”
“另外，这就业岗位，条件也并不算优越。现在九州的经济还整体处于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年轻人如果想要寻找机会，为什么不去江州、不去魔都这样的大城市，而要留在安阳这样的小地方呢？”
“这么大的一笔投资落到安阳，大头被那帮洋人给赚了去，剩下的一半大多被商人拿走。某些职能部门拿到了好看的数据，走马换届，折腾到最后，真正留给老百姓的东西，却很少很少。被淘汰下来的产业，根本支撑不了安阳的经济长期发展。”
顾哲越说，林建栋的眼睛越亮。
听到最后，林建栋甚至忍不住一拍大腿。
“说的太好了，卢勤那孙子，看着又是搞商会、又是建商业中心，看着多热闹，实际上，钱还是在少部分有钱人的手里转来转去，老百姓还是要过苦日子。”
此时，林建栋看向顾哲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小子不是浮躁，不是狂妄。
而是，真的牛逼啊！
回想起刚才对顾哲的轻视，林建栋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