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人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主的教义。”
说话之时,约书亚眼神忽然严肃虔诚了起来,手搭在十字架上,以中指点过额头、前胸及两肩窝。
“不必了。”
许玥心中一笑,摇了摇头:
“我自幼信仰本国的道教,虽未曾出家修行,但也不可转信其他。”
闻言,约书亚整个人一呆。
啊,这就有点尴尬了。
对了,如果异教徒向他们传教的话,绑人上十字架烧死,绳子咋绑来着,要加的柴火有多少?
这里的宗教不会这样吧……
一时之间,对生命的渴求,压过了信仰的虔诚,约书亚羞耻的担忧着。
见他不说话了,脸上表情古怪,许玥少顷便明白了什么,直接道:
“道家无为,兼容并蓄。”
约书亚听了………算得上英俊的脸上一片懵逼,他虽然是个语言天才,自学会了汉语,可也只能简单交流。
这四个字的词语,理解不了!
为此,许玥善解人意的又解释了一遍,他才理解并松了一口气。
还欲再说些什么,比如了解了上帝的伟大之后,什么本土小教,不值一提,不知为何,看着许玥平和的眼神,他一个字也提不出口。
接下来,对话的节奏完全被许玥把控。
大致是关于欧洲国家局势的,他似乎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心中失望。
这些在政治上搅弄风云的人,为何不明白,人生下便有罪,若不为自己赎罪,反而因欲望掀起战争,死后定会下至地狱。
这样想,他却还有几分理智——没了教会帮助,在这里乱说会被打死的……
一刻钟后。
许玥端起茶杯,手腕轻转,在如冰裂开的茶盏上喝了一口茶水,随后道:
“今日已晚,便不多招待您了。”
人走了,她思考的更加入神。
约书亚是贵族兼神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比较上层的人物,他出口的话如果不是故意撒谎,可信度极高。
至于撒谎?
呵,许玥绕了几个圈子,从话中相互验证,基本可以确定,这位没那个脑子。
换句话说,人比较“单纯”。
不然……也不会被人排挤,千里迢迢的被派到东方来传教了。
问题是,在教会待久了他本身知道的就不太多。
这也是一种制衡了吧。
据他所说,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展到了地理大发现,各国在海域交往发达,海盗横行,日不落帝国还未建立霸权。
葡萄牙、西班牙才是主角。
更不用说工业化了。
听完之后,许玥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大家现在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甚至,大周还占了上风。
这一日后,许多人期待着许玥能够广开大门,不,见见自己就好,只要能见上一面,就有了机会嘛。
可惜,众人纷纷失望。
此后许多天,许玥居所的大门始终紧闭着,呈现出拒绝的态度。
有人急了。
他们难道还比不上个罗刹鬼一样的外邦人?
不得不说,这句话还真说对了,许玥能从约书亚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为之思考、忖度。
而能从这些豪商大户、地方世家、官吏身上能得到的东西。
在外人看来价值连城。
偏偏在许玥这里,不能说不值一提,也是鸡肋一般。
接下来,直到招安仪式开始,许玥除了和冯师以及郑夫人来往,所有时间都放在了收集消息,拟写奏章上面。
她深知一点,作为京官被职责束缚,能来沿海的机会很少,这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加在了一起。
不然,也来不了。
下一次再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
许玥到富昌的时间是五月,初夏,生机勃勃的季节。
夏日沿海极热。
人们衣着也与内陆不同。
主打一个清凉。
大多只穿单衣,富贵人家穿纱,穷人穿麻,脚上光着,或者穿木屐,没办法,不少穿一些,是真的会被热昏过去的!
可在招安大典上,许玥和一干被招安的人,为了不坠朝廷威严,都是全套衣装上阵,炎炎暑气从脚上蒸腾。
才出来一会儿,在日头下站着不动,人脸上就都是汗,一行行往下流。
看东西都冒出了重影,
见此,许玥默默加快了语速,声如冷玉伶仃,听到人耳中,好歹舒适了些。
不多时,仪式结束。
郑夫人作为首领接过圣旨,狠狠的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若说刚开始还有点激动和紧张在。
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赶紧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给脱了,跳到凉水里去。
这样想着,郑夫人望向前方的许玥,同样是穿的正式而隆重,作为天子使臣,许玥比她还要多穿几层。
可一眼望过去,她玉似的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反而在炙热的阳光下,越发动人心魄。
令人怀疑,这是否真是人?
还是美玉雕刻的玉像,有了人识,却还是在细微之处,显露出和常人的不同……
“郑夫人?”
一道声音唤回了神智,郑夫人把脑子里乱想的甩出去,看向许玥抹了一把汗,解释的笑道:
“这天气太热了,热的头发昏。”
“原来如此。”
点点头,许玥亦不深究,转而说起了重要的事情:“私下说话,弟子便唤一声师娘了,还望勿要见怪。”
“当然不见怪。”
去室内的路上,许玥徐徐开口:
“师娘此番得封,官至从三品,头上却还有水军总督、总兵、将军等上头,必要先去拜访。”
郑夫人点点头,这她知道,太阳底下无新事,拜码头嘛。
“……往年六月是兵部调拨器械,户部送军饷还有其余军用之物的时间,师娘运气极好,正卡着时间,所以也当有一份。”
居然还有这好事!
闻言,郑夫人心气一震,眉眼间都是抑制不住的笑。
白来的东西,谁不想要。
不由感叹:“现在才知,招安之乐啊。”
一旁的许玥嘴角微微一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寻常被招安的,不被歧视打压就不错了,还想有好处。
那是做梦!
军饷一压一年,去问?
大多只能得到鄙夷敷衍的答案,谁让你是招安的呢,一推二五六,地方推京城,京城推地方,扯不清楚。
要再多问,好,明年的军饷军用也别想要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新来的要融入现在的环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贼被招安当了官,更气短一分。
郑夫人有如此待遇,是许玥在临行前便去打了招呼,她人脉遍布六部,又是炙手可热的近臣,没人不给面子。
所以才说,招安也要有靠山啊。
沈青也深知这一点,从郑夫人手下处得知他们的待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
——必定是有人相帮。
且此人手眼通天,要知道,军饷一事看似小,影响却大,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而这位大人物是谁也不难猜。
沈青心中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