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森严,心娘入宫几年,除了被明夫人带回来的那一封信之外,再无音讯。
好不容易家人相见,争分夺秒说了许多话,可分别之时两人还是依依不舍,偏偏现实如此不得不分开。
临走前。
许玥想了想,好不容易见一次,至少给心娘留点什么,于是迅速的对心娘道:
“三姐姐,宫中不可私相授受,我没什么可留给你的东西,只有一个粗陋方子,应该对你有些用处。”
心娘好奇的道:
“是什么?”难道是什么香方不成。
宫中女子多,熏香的门道和规矩也不少,若是有好的香方也可讨人喜欢。
适合宫廷又不犯禁,还能对三姐姐一个女官有帮助,许玥想到了手工皂。
前世,她勤工俭学的时候,去过那种手工皂体验馆,工资高,活儿又不累,还能免费拿一些不好看的手工皂。
她做了半年多,可记下了不少配方。
制作手工皂并不难,只是配方如今前所未有,为了增加一些难度和适应宫廷内女子的需要,许玥尽可能的让原材料“贵重”一些。
比如,冰块、蚕丝、羊奶、烧碱和如今稀少的外邦精油,一同制成的蚕丝牛奶手工皂。
这是冷制皂,不仅过程繁琐,材料精贵,还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皂化脱模,尽心娘之力,恐怕也做不出多少。
——但宫中人,追求的不就是这一份稀少和背后的“人无我有”吗?
效果且还在其次呢。
心娘灵巧聪颖,许玥只说了一遍,她就大致记了下来。
虽然玥哥儿轻描淡写的说:“………只是个净面的新鲜玩意儿,没什么了不起”,但她本能的觉得这方子一定不凡。
才不枉玥哥儿如此郑重其事,一再交代。
以后几日,心娘都在收集原材料。
皇宫是最富贵风流之地,她又一向与人为善,和许多人交好,费了一些功夫,三四天就收集齐全了。
九品女史两人一间,到了八品以上的女官,就都是一人一个房间了。
空间独立,心娘做些什么也好办。
…………
自从吏部发了批文下来,就有离家远的进士陆陆续续走了。
许玥也没怎么耽误时间。
入宫后的第二天,便准备出发。
杭州会馆的人来问了几次,许玥都婉拒了去,大船虽行驶平稳,但速度其实没有多快,她想早些到家。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此时出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路上一时缺了东西很难补充。
且来京城几月,不知不觉也积下许多东西。
虽有观书细心打点,许玥也不能干站着,有些东西要亲自动手。
正收拾几种香料时,脚边已经长成胖乎乎的猫咪来回穿梭,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身体和流水一样柔软无骨。
反正,一刻不得安歇。
主人垂眸看它一眼,猫猫十分乖巧的歪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懵懂,胡须颤了两下,发出清甜的声音:
喵喵喵,喵喵,喵。
许玥无奈的把爱宠抱了起来,一边顺毛,一边对它道:
“再闹,就不带你回去,把你一只猫留在京城好了。”
悬铃只安静了一会儿,又蠢蠢欲动起来,许玥看了看,收拾的也大致差不多了,心中一动,索性抱着猫儿去了马厩。
马厩内。
白马无聊的咀嚼干草,正是喂料的时候,它身前的马槽内不仅有黑豆、绿豆,还有精料鸡蛋。
待遇可谓是马上之马。
它懒懒的不吃,其他隔间内的马或是朝天望,或是低头也啃干草,反正没一匹马敢动口的。
远处来了一个人影,白马忽然精神起来了,忽然站直了身子,仰天嘶鸣,又长又柔顺的鬃毛被风吹起,好看而威风。
许玥抱着猫走近了一点。
然后,认真的为一马一猫做介绍,介绍了小猫悬铃之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白马起名字。
心道大意了,御赐之马连个名字都没有,落人唇舌。
不过……取什么名字好呢?
她陷入了思考,所以没发现其他情况,怀中,橘色的大猫四肢扑腾着,望向眼前的庞然大物,猫垫内的爪子露了出来。
白马居高临下,对小不点耸了下鼻子。
双目对望。
下一秒,狸奴似是害怕的往许玥怀中钻,声音细弱又可怜,好似幼猫受到了伤害一般。
白马气的鼻子连连喷气。
一时火药味四溅,许玥终于发现了,抬手将橘猫举到眼前,又侧头看了眼一脸高傲的白马。
然后……都给了一下脑瓜崩。
她认真的看着一大一小,轻声道:
“都安静一点,要好好相处,知不知道。”
橘猫:喵呜……
白马:嘶……
…………
京郊,十里亭。
许玥打扮很是轻便,深衣箭袖,黑发总成结,到了此处停下,望着来送别的亲朋好友微微点头,含笑道:
“大家拳拳厚意,无以深表,不过送到此处便可了。”
出乎她的意料,来送别的人不少,进士们是一批,解文寒和冯大小姐是一批,最后是孟子维带着儿子。
自古卑不动尊,余侍郎为尊长,政务又忙,自然不可能来送许玥这个徒孙,只是昨日交代了几句话罢了。
听了她的话,众人也就止步了。
这次送别没什么悲伤的气氛,都知道许玥只是回乡一趟,不到三月又要回来的。
“……一路小心。”
解文寒走心的叮嘱了一句,身旁的明珠也说话了,顾及这里外人多,没有表露过多亲近。
只让下人送了个大箱子去许玥的马车。
“山高路远,东西不知道干不干净,你身边也无人打理这些琐事,所以准备了一些路菜和肉脯,干酥点心。”
然后是进士同年们,花的时间不少,又是折柳,又是吟送别诗的。
许玥无丝毫不耐烦,神态虽不热,话也不多,可都有回应。
一旁看着的孟少爷很不解,眉头紧皱,他不明白,为什么许玥只说了一句“此诗格律极佳”,连个笑脸都没有,作诗的人就高兴的不得了?
而且一个小小的进士,回一次乡居然有这么多人来送?
从老仆口中得知,害自己被亲爹镇压的罪魁祸首是许玥后,孟少爷不惮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
用气音逼逼:“…哼…蓝颜祸水…”
话刚出口,孟少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如黑宝石沉入水银中的眸子,吓了一大跳。
少年气盛又不肯示弱。
梗着脖子对视,实则眼神一会儿左移,一会儿右移,心跳的都快了。
许玥收回了目光,正听到方文修的后半句话:“……回来,一定要参加我的婚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这才知道,他和周阁老的孙女要成婚了,婚期也不远了,就在三月后,所以才说许玥赶得上。
不必说,这一桩亲事双方互惠互利,周家投资了潜力股,方文修可以借到周家在朝中的势力。
不知不觉间,同年看他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方兄成婚,我怎会不来。”
许玥应下邀约,据她所知,方文修虽二十多了,但一直“待价而沽”,这一次好歹是成功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