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惨叫声不再有。
客栈门口,一股猩红气涌出。
驻城军将领内心忍不住颤抖。
直娘贼,那是血雾吧!我都闻到铁锈味儿了!
红气散开,陈胜从中走出,虽不染一丝猩红,但却处处充满血腥。
他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驻军,明明是个盲人,却无人敢与之对视。
“吁……”
哪怕是战马,也畏惧陈胜身上的血腥,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嗷咦嗷咦。”
老马丝毫没有在意,凑了上来。
“真是的,吃个饭也不安生。”
陈胜摇头,骑上老马离开客栈。
虽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是他主动找上这个客栈的。
麒麟城的客栈酒楼不少,但门口对他表露杀意的伙计,可只有寅虎一个。
顾客是上帝,你这伙计想倒反天罡就很过分。
于是乎,一场惨案就发生在这客栈。
陈胜走了,骑着老马,找别地方吃饭。
驻军将领眼见那一人一骡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又转头望向客栈,想要进去看看。
那客栈静悄悄的,大门敞开,腥气弥漫,恍若一张血盆大口。
驻军将领咽了口唾沫,止住了好奇心,用马鞭指着身旁的士卒道:“你,进去看看。”
“啊?我?”
那士卒指着自己,难以置信,但在将军的眼神胁迫下,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入目所见一片红,血沫横飞在墙垅,骷髅架子立其中,满地碎肉走不通。
麻了麻了,士卒捂住嘴,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人间地狱,人间地狱啊!
未来这客栈都别想卖出去了。
“宋老先生,看来入一遭相府,让你变得激进了不少啊。”
陈胜笑道。
他的手里提拎着个包裹,包裹里是杨春的人头。
之前他就提议,拎着这人头给漕帮送温暖,被宋瑞给阻拦了。
没想到,出了相府,宋瑞却主动让他给漕帮送温暖了。
真是难得啊,钦差大臣不讲证据,也搞威逼利诱那一套了。
“陈小哥,俺也不想的。”
宋瑞苦笑道:“这大乾九州,七州之地造反,规模庞大,若再不尽快肃清吏治,以平民怒,将一发不可收拾。”
“七州之地造反?”
陈胜想起了在北州遇到的张角和黄巾教,思考片刻后道:“宋老先生,你不觉得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吗?”
“不。”
宋瑞摇头道:“俺觉得还是有办法挽回的,只是俺没有想到罢了。”
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放弃。
在他眼里,中兴要比推倒重启要好,伤亡更小。
大乾太祖时期,可是经历了数百年的战乱与征伐,最终才统一九州,这当间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不可计数。
“办法?”
陈胜摩擦着下巴,灵机一动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基本不可能实现。”
宋瑞眼前一亮道:“啥子办法,快说,万一以后有机会实行呢。”
“说来也简单,公审严惩那些贪官就行了。”
陈胜比划了一下割喉的动作道:“让受害的百姓来细数控告贪官们犯下的罪过,再当着他们的面,把贪官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路灯……咳咳,挂在旗杆上,随风飘荡,再归还贪官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如此一来,各地民心便可很快安抚下来。”
前世的华夏伟人就是这么做的,让泱泱华夏底层人民牢牢地团结一起。
宋瑞仔细琢磨这个方法,越琢磨越觉得可行,于是便问道:“不错的方法,为什么只能存在理论上,不能实现呢?”
是啊,为什么这一套用在这个世界行不通呢?
“因为这是屠龙之术,宋大人,那金龙座上的人,是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陈胜淡然道。
“屠,屠龙之术,这怎么会是……”
宋瑞瞳孔一缩,喃喃自语,随后细思极恐。
向来只有民告官,哪有民审官呢?
公审贪官,这是在给百姓的潜意识里种下一颗种子。
官可以审,那皇帝呢?
皇帝本身就是最大的官啊。
官要如何治理百姓?靠什么治理百姓?
单靠爱民如子吗?
不,还要靠官威震慑啊。
烂好人是当不了好官的,得赏罚分明才行。
而陈胜提出的公审法,会大大削弱官的权威性,威慑性。
衙门无颜面,朝廷无威严。
公审法也许能解得了燃眉之急,但终究是饮鸩止渴,若是下一次,百姓依旧过得民不聊生,便会回想起当初的公审,便会想着法效仿。
百姓哪懂得什么大是大非,只要所杀之人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他们就心中暗喜。
这话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有几分道理在。
当百姓们发现,杀了一个贪官,还有千千万万个贪官时,他们会想杀的是不是不够高,不够狠?
到了最后,他们不信杀贪官会改变自己窘迫的生活时,便会想法儿将皇帝送上断头台。
或许在这个修行世界,一个底层百姓,是没有机会砍下皇帝的脑袋。
但打着为底层百姓,为天下苍生旗号的强大势力,将皇帝脑袋砍下来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大义,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快刀,是面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鲜明旗帜。
修行者又怎么了?修行者的优越,修行者的资源,不都是建立在底层百姓上吗?
得民心者得天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些话,放在这个修行世界,也是有道理的!
“陈小哥,恁这法子可万万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必招横祸啊。”
想明白一切的宋瑞汗流浃背道。
“放心吧宋老先生,达则兼济天下爱,穷则独善其身,我可没兴趣争霸天下。”
陈胜摇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等历史的车轮,他不想被碾进去。
唯有超脱,方能走出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