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惠选看到陈胜抓到的人,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慌得一匹。
“张……”
柯三栋更是下意识发出声,随后闭上嘴,身子发颤。
该死的张三,我不是让你在纵火之后就尽快离开么,你躲在粮仓后面干什么!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认罪,我认罪,不逃了,不逃了!”
张三跪地讨饶,哆哆嗦嗦道。
他也想逃啊,谁料陈胜会来得这么快,堵在大门口,一刀就将火给灭了,这特么怎么逃?
张三:我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柯县尉,你好像认识这位造反之民啊。”
陈胜面朝柯三栋挑眉道。
“啊这,这……陈少侠,实不相瞒,此人名叫张三,乃是以前粮仓看大门的守卫,下官只是没想到劫粮之事连他也参与了,有些吃惊罢了。”
柯三栋连忙解释道,此刻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宋大人,陈少侠,这张三有问题!”
原本都认命的王朝冲了过来,一拳给张三打得嗷嗷叫。
他气喘吁吁道:“都是因为张三说自己了解粮仓实情,我们才起了劫官仓的心思,可到了现场,情况和他说的根本不一样,且我等并没有烧粮仓的打算!”
造反杀头,他王朝认了,但张三这有问题的家伙绝不能饶恕!
宋大人是好官,他会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算是报答施饭之恩!
宋瑞也发觉不对劲,目光紧紧盯着张三道:“俺问恁,王朝说的是真的吗?”
“我,我……”
张三瑟瑟发抖。
他可不能说,他一家老小……
“快说!”
宋瑞咆哮道。
张三哪里见过这场面,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柯三栋。
柯三栋心中暗骂,直娘贼,你盯着我干什么!你全家老小的命都不想要了吗!
下一秒,宋瑞扭头看过来的眼神,顿时让柯三栋菊花一紧。
“宋大人,下官觉得陈少侠说得很对,夜深了,淋了这么久的雨,大家身心都很疲惫,还是将这些可疑人员全都收监,明日巳时再审吧!”
卢惠选大声道。
他的心也很慌,但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喊。
宋瑞看着卢惠选,又看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饥民们,袖子下握紧的双拳又松开,指着张三道:“若是他今晚在大牢里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本官也不会顾忌什么官场规矩!”
“宋大人放心,下官必然照顾好这些人,好让他们接受明天的审判!”
卢惠选拱手道。
他仿佛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雨水。
宋瑞看着所有饥民被收监入县衙大牢,方才和陈胜离开粮仓。
卢惠选却是脸色阴沉地站在粮仓口,此刻,雨已经停了,但他心里的雨还没停。
“卢大人,卢大人,张三被抓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柯三栋一脸焦急,用手比了个抹喉的动作道:“要不要我们……”
“蠢货!没听见宋瑞刚刚说的话吗!还是你觉得那个叫陈胜的家伙刀不快?”
卢惠选气得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张三一家老小还在你手里握着,你着什么急!”
柯三栋捂着脸,颤声道:“可那张三是个软骨头,万一禁不住拷打招供了怎么办?”
“招什么供!他能招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沈石,张三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受你指使的?”
卢惠选看向众人,恶狠狠道:“记住!不管明天从张三嘴里吐出什么,我们一准咬死了是污蔑诽谤!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大人。”
众人连忙回应道。
他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监狱大牢里。
“揍他,揍他!”
“别给打死了,宋大人要他有用!”
“大哥你瞧好了吧,弟弟绝不失手!”
“啊啊啊,饶命啊,别打了,别打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沈石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听个明白。
由于他和他老娘被陈胜明确表明和卢惠选卢大人共用一条命,牢头不敢得罪,开了小灶,将其关进本来狱卒们休息的屋子,好吃好喝供着,和牢房仅有一墙之隔。
而这一墙之隔后面,几十个灾民正围着张三圈踢!
“陈小哥,恁说,这大乾还有救吗?”
宋瑞用毛巾擦拭着头,不经意间拔下几根白发,心生悲凉。
“宋老先生,我认为的,未必是你认同的,你的问题毫无意义。”
陈胜直接用真气蒸干了身上的洗澡水,一脸轻松道:“趁着离白天还有几个时辰,您还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准备处理案子吧。”
变革,是会死人的,造反也是会死人的。
这在陈胜眼中没什么两样。
他要的是能在大乱中独善其身的实力,与宋瑞的目的并不相同。
事实上,能帮宋瑞帮到这个份上,只是单纯地看这个老登顺眼,想看他到底能走多远罢了。
而宋瑞在问出“大乾还有救”这个问题时,就已经说明其心有不甘了。
“俺只是不想看到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场景在这大地上再次上演。”
宋瑞苦笑道。
战争,不是开玩笑的,大乾在,局势虽然坏,但框架不倒,如帝都五城的百姓,尚且能保证温饱,这天下还是有净土的。
可若是大乾崩,群雄并起,那这天下九州,算得上净土的,恐怕屈指可数,届时都会被刀兵所卷,血流成河。
“可是宋老先生,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是已经见过尸横遍野,十室九空了吗?”
陈胜摆了摆手,语气凝重道:“您有的选,而有的人却没得选,造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不是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是单纯的,谁不让他们吃上饭,他们就反谁。
宋瑞张了张嘴,最终却又闭上,无言反驳。
他已经尽力在改了,但像王朝他们这样的百姓,根本就等不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下了半夜的雨也终于停了,缕缕阳光挥洒在毫无生机的大地上。
也是,草根树皮甚至连泥土都被人扒了吃掉,还能有什么生机,有的只是一具具尸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