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终于回到江南水乡。
赵昊已别堰沽府数日。
余留之人,心绪渐起涟漪。
客栈之内,时光悠长,清河郡主性情活泼,岂能安于一隅?
其活泼之姿,犹如花蝶,欲破茧而出。
相反,其余二人则不然。
凌寒霜此刻正与龙隐卫众弈棋为乐。
大夏亲军,二十六卫如繁星散落,各司其职,彼此间鲜有交集。
故而凌寒霜一女卫,却不属于羽林军的身份,于众人而言,颇显神秘。
引得龙隐卫纷纷搭讪,好奇不已。
韩诗韵则安于一隅。
或绣针轻舞,或入厨房,烹煮佳肴。
满心期盼赵昊归来,能得其一赞。
唯独清河郡主,环顾四周,只感无趣。
遂向凌寒霜呼道:“凌妹妹,正好夏热有褪,一起去共赏江南如何?”
往昔,凌寒霜闻此,必欣然应允。
然今日,她心系棋局,神情专注,回应之中,尽显沉稳:
“郡主殿下,赵大人有令,让我等在此静候其归。”
清河郡主闻言,心中不悦,步至凌寒霜身旁,以言语相逼:
“凌妹妹,你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赵昊的?”
凌寒霜面露难色,目光微闪,终是避而不答:
“属下只是遵从大人之命。”
清河郡主见状,心中更添几分失落。
昔日,凌寒霜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
而今,却似将赵昊置于她之上,此情此景,令她心生不悦。
“哼,凌妹妹,你曾言不喜男子,如今看来,莫非是对赵昊动了情?”
凌寒霜闻言,手中棋子一颤,脸颊绯红,连忙辩解:
“郡主休要胡言,属下只是恪尽职守,对赵大人并无他意。”
清河郡主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哦?当真如此?那日陛下赐你于赵昊,我分明见你眼中闪过异色,嘴角含笑,又作何解释?”
凌寒霜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如火,羞涩难当。
清河郡主见状,心中得意,趁机拉起凌寒霜的手,笑道:
“既然无事,便随我出去走走吧,这大好风光,怎可辜负?”
言毕,清河郡主未待凌寒霜应允,便已挽其臂弯,轻盈步入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
凌寒霜心中五味杂陈,周遭的繁华景致皆成了过眼云烟,无心欣赏。
唯有抿紧微颤的唇瓣,泄露了她内心难以言喻的挣扎。
她深知自己对赵大人的情愫已悄然生根。
然而过往的阴霾,与现下的身份,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不敢轻易言爱。
更不敢奢望。
这份情她只能深埋心底,任由其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里悄然绽放,又黯然凋零。
清河郡主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启朱唇,语带双关:
“凌妹妹,情之所至,何须介怀?”
“你心系赵昊,我亦乐见其成。”
言罢,她以扇掩面,眸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凌寒霜闻言,脸颊绯红,连忙摆手,语带慌乱:
“郡主言重了,寒霜不过是对赵大人心存敬畏,只觉得待在大人身边心中甚安,怎敢有此非分之想?”
清河郡主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哎,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你且学学我,勇于追求心中所爱,何惧世俗眼光?”
“再看诗韵,不也是如此?”
“就算那个什么樵子,”说着,清河郡主点了点凌寒霜俊俏的琼鼻,“都比凌妹妹你强。”
凌寒霜闻言,只是默默点头,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但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羡慕向往。
二人继续漫步于这江南水乡之中,沿途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然而,好景不长,忽见前方人群攒动,喧嚣不已。
清河郡主好奇心起,拉着凌寒霜便欲一探究竟。
拨开人群,只见一幢古朴建筑映入眼帘。
墙上开凿数孔,众人皆争相窥视其内。
清河郡主好奇之下,亦挤身而入,待看清其中景象时,不禁面露惊愕之色。
之间内中女子皆赤果上身,俯卧于干草之上,宛如脱了皮的羔羊,静待恩客临幸。
原来,此地乃是个“窑子”。
窑子与青楼,虽同为风月场所,实则云泥之别。
青楼,乃官府默许之高雅所在,文人雅士聚首之地。
丝竹绕梁,诗词歌赋不绝于耳,尽显风流倜傥。
然则,世间芸芸众生,非皆能踏足那云端之上的青楼。
走卒贩夫,亦需红尘慰藉。
无奈囊中羞涩,难承其费。
于是,窑子应运而生。
窑子,顾名思义,隐匿于破窑残垣之间,成为底层男子聊以慰藉之所。
窑中女子,也就是窑姐儿,皆是命运多舛之辈。
或为奸人所骗,或为权势所迫,终落风尘,泪洒青衫。
试问谁家良家女子,愿抛头露面于斯?
窑子的存在,意味着罪恶的诞生。
故窑子之存,为大夏律法所不容。
然世事纷扰,总有一隅之地,暗流涌动。
今日所见,窑子公然立于街市,观者如堵,实乃惊世骇俗之举。
清河郡主意识到此处是什么地方时,下意识回首望向凌寒霜。
果不其然,只见凌寒霜身体颤抖以手拂面,眼中更是泛起一抹痛苦的追忆。
忆往昔,凌寒霜之名,乃入苏卫后所赐。
其本名白寒雁,与胞妹白欢颜,皆出身名门。
其父。乃是曾任汴州知府的白检忠。
就是那位人称白公,清廉正直,名震一方的治水功臣。
凌寒霜六载春秋时,父亲白检忠突遭奸佞构陷,锒铛入狱,白家亦遭抄没。
寒霜之母,携二女在亲友庇护下,仓皇逃往蜀地,欲寻亲避难。
然天有不测风云,厄运专挑苦命人呐。
刚行至江南边缘,却不料遭人贩伏击。
母女三人不幸落入贼手。
凌寒霜之母更因姿色出众,被掳至窑子之中,至此陷入了不见天日的折磨之中。
但令母也乃是一位性情刚烈、冰清玉洁的佳人。
骤遭此等劫难,心如刀绞,誓守贞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念及膝下稚女,凌寒霜年方六岁,犹带稚气。
而凌素雪更是年仅四载,嗷嗷待哺,纯真无邪。
此情此景,令母心如刀绞。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忍痛含悲,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
在人贩子的威之下,凌寒霜之母历经屈辱,饱受摧残,身心俱疲。
唯有妥协,方能保全一双女儿免受饥寒交迫之苦。
于是,在泪与血的交织中,只得被迫踏入了那片污浊之地。
被冠以“一挨出”之名,成为窑中玩物,日夜接客,饱受凌辱。
幼小的凌寒霜虽不解世事,却已能感受到周遭的冰冷。
她清楚自己只要一哭,母亲就不知为何要挨罪。
六岁的凌寒霜自此失去哭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