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以身试法，蹈死不顾？
吴来心中暗笑，却不动声色，随即吩咐下人：“速去将库中珍藏之金银珠宝取来，以表对大人辛劳之敬意。”
须臾，下人捧来数件珍宝，熠熠生辉，映照得室内一片辉煌。
吴来上前，恭敬地递予赵昊：“大人不辞辛劳，奔波于治水之途，此些微薄之物，权当下官对大人之敬，望大人笑纳。”
赵昊略一沉吟，终是轻轻点头，收下了这份“心意”。
见赵昊欣然接纳了自己的馈赠，吴来心中的忧虑云散烟消。
其暗自思忖道：这世间的规则，终究还是离不开“财”之一字。
破财方能消灾，此言非虚。
于是，他渐渐恢复了从容，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仿佛一切如常。
酒至半酣，赵昊忽而话锋一转，问及治水之事：
“吴大人，对于这关乎国计民生的治水大计，您可有亲力亲为？”
吴来闻言，不假思索，笑答：“自是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然而，此言未落，赵昊面色骤寒。
紧接着，几名侍卫押解着一名遍体鳞伤之人步入厅堂，正是那李仁力。
赵昊怒目圆睁，声如洪钟，质问李仁力：“你身为治水官员，缘何置劳工生死于不顾，不发粮饷？”
“又为何强掳百姓，克扣军饷，行此大不韪之事！”
李仁力颤颤巍巍，涕泪横流，连连叩首，哭诉道：
“大人明鉴，此皆乃知州大人之命，小人不敢不从啊！”
赵昊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如炬，转向吴来。
此刻的吴来，面如土色，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五味杂陈。
治水前线民不聊生，而自己府中却是歌舞升平，奢靡无度。
此情此景，人赃并获，何须多言。
赵昊冷冷问道：“吴大人，此等情形，与您先前所言，似乎大相径庭啊？”
他心中暗叹：这钦差，竟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既收贿赂，又欲置我于死地！
不守官场之道啊！？
吴来恶狠狠瞪向赵昊。
但是，私杀钦差的胆子他是没有的。
为官不正，顶多脑袋落地。
私杀钦差，乃是灭顶之灾，天字第一号罪名。
直接升级成九族消消乐套餐。
吴来心知大势已去，性命堪忧，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仍矢口否认李仁力之言，企图负隅顽抗。
但是，赵昊软硬不吃。
怒喝之声，如雷霆万钧，撼动九霄云外：“吴大人，休再做那徒劳无益之挣扎！”
“此刻若能醒悟，行善积德，或可求得天恩浩荡，于幽冥之中，减你罪孽，不至沉沦于阿鼻地狱！”
言罢，赵昊目光如炬，直透吴来本就已摇摇欲坠的心防：
“水患肆虐，苍生涂炭，而尔身为父母官，不思赈灾济民，反在此奢靡宴乐，实乃天理难容！”
“今日，本官不仅要追究李仁力之罪，更要尔即刻开启粮仓，广施仁粮，以解万民倒悬之苦！”
吴来闻言，只觉一股彻骨寒意自脊背升起，他强作镇定，颤声辩解：
“大人明鉴，非是下官不愿，实乃粮仓空虚，难以为继……”
“空虚？”赵昊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狡辩。
“吴大人府中，奇珍异宝堆积如山，怎地这关乎黎民百姓生死存亡之粮食，却偏偏告急？”
“莫非，在吴大人眼中，这些身外之物，竟比苍生性命更加珍贵？”
吴来闻言，面如土色，心知狡辩无益，只能应承道：
“大人教训得是，下官确有疏忽之处，即刻便命人开启粮仓，全力赈济百姓。”
赵昊见状，微微颔首，但旋即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威严：
“如此甚好，本官自会亲自督察，确保每一粒粮食都能准确无误地送达灾民之手。”
言毕，赵昊一声令下，厅堂外顿时人声鼎沸。
仆役们匆匆而行，各司其职，准备开启粮仓，分发赈粮。
而吴来，则如同被抽去筋骨般瘫软在地。
赵昊叫来仓大使，一同步入粮仓之际，心中尚存一丝疑虑。
待得仓门轰然洞开，眼前景象，恍若梦回盛世繁华。
却又夹杂着一丝腐朽悲凉。
粮食堆积如山，沉甸甸地满坑满谷。
仓底之隅，却霉斑点点，这粮食都被放置发霉，吴来都不肯拨出一粒！
他怔立当场，心中波澜起伏，万千思绪。
转而间，赵昊押解吴来至其私仓。
那景象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金银财宝，熠熠生辉，堆砌成山，几辆马车并驱亦难尽其数。
吴来私库，防卫森严，堪比皇城禁地。
其奢华贪腐，可见一斑。
甚至这还只是一个知州敛走的财富。
此仅江南一隅之景，二十余州之地，若皆如此，百姓何以为生？
更遑论那些潜藏于暗处的下层官员、士族豪绅、地方宗族……
其贪墨之巨，恐将天地亦为之色变。
赵昊缓缓蹲下，指尖轻捻起一粒霉变的谷粒，凝视良久。
透过这微小的尘埃，赵昊回想起来汴州路上看到的景象。
连绵群林的树皮皆被饥民啃食殆尽，蓬草亦是不见。
他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解为何有人能视民如草芥，聚敛无度。
即便金山银海，亦难填其欲壑。
世间财富，何需如此之多？
纵有千生万世，亦难尽其用！
何苦以身试法，蹈死不顾？
真是贪婪短视到了让人不可理喻的程度！
赵昊重重的叹了口气，正欲强撑病体，亲赴洛川口，以解饥民之困。
忽觉一阵眩晕袭来，身形踉跄，几欲倾倒。
方樵子见状，疾步上前，以臂相扶，温言劝道：“赵大人，您已连日奔波，身心俱疲，再这样下去，恐有不测。”
“且放心，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无需大人亲临，亦能井然有序。”
“还请大人以身体为重，稍事休憩，待恢复精力，再图大计。”
赵昊闻言，苦笑一声，望着整装待发的马车队伍。
又侧眸看了眼方樵子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眸，终是点了点头。
自己虽有心济世，却也不能不顾及自身安危。
这三日以来，赵昊殚精竭虑，一刻不息。
确实该稍作休息了。
于是，在方樵子的搀扶下，赵昊缓缓步入一旁静室闭目养神。
室内，一缕檀香袅袅升起，与窗外透进的微光交织。
赵昊侧卧在床榻，正要入梦。
身上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