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踢到了铁板上
洛川口，乃汴州之域。
昔日风光旖旎，水波不兴。
皆因前任知州白检忠，乃是一介英才。
此人深谙治水之道，名震四方，江河两岸百姓尊称其为“白公”。
白公以民为本，屡克水患。
其创“堰流之法”，于堤岸之侧，巧妙构筑侧向溢流之堰。
洪峰来时，分流以缓其势，百姓赖以安宁。
此后，白检忠调河道，破山陵，除沙石，自汴州以东，直至黄河入海口，绵延千里之河道，得以畅通无阻。
水流潺潺，泽被苍生。
更于黄河之险要处，筑坚堤以御洪峰。
雨季水涨，堤坝固若金汤，沿岸百姓免受洪灾之苦。
又于堤上建水门，引运河之水以分黄河之流，泥沙随水而去。
河床渐平，黄河主流得以安稳流淌，不再肆虐。
白公之治，功在千秋，德被万民。
然而世态炎凉，江南官场贪腐成风。
白检忠之清正廉洁，反成众矢之的。
江南奸佞勾结监察御史，捏造罪名，上表弹劾。
终将白检忠囚禁于暗无天日之地，忠良蒙冤，天下为之扼腕。
新任知州吴来，此人贪婪无度，乃众贪之中尤甚者。
各位只需知，行人口贩卖之丑事，便是由他首开恶例。
汴州因此风气败坏，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有属下规劝其收敛恶行，以民为本。
吴来却冷笑言道：“吾不求民安，但求其如牛羊，任我驱使。”
其暴虐无道，可见一斑。
吴来治下，官吏皆效其行，贪赃枉法，无所不为。
洛川口周遭，如今情况可想而知。
赵昊策马疾驰，心系洛河口之畔，眉宇间未曾片刻舒展。
沿途所见，皆是哀鸿遍野。
饥民结伴而行，似无根之萍，漂泊无依。
蝇虫肆意，于他们枯槁的眼眸间穿梭。
而彼等神情木然，生死之间，已无大异。
饿殍横陈，触目惊心。
且愈往东行，此景愈甚，宛如人间炼狱。
及至洛川之口，暮色四合，天边残阳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凄红。
赵昊勒缰缓行，眼前景象令人骇然失色。
但见黄河之水，肆虐成灾，滔滔洪流，宛若巨龙肆虐，将前方化为无垠泽国，浩渺难测。
而周遭百姓，渺小如尘，挣扎于生死边缘，命悬一线。
这些皆是被迫征召，以血肉之躯筑起抗洪之堤的灾民，摧残下几欲倒下。
官兵手执长鞭，鞭声呼啸，每抽一鞭，便有一人踉跄倒地。
维护之工，几近停滞。
他们所食之物，名曰粥，实为清汤寡水。
难裹腹肠，何以言饭？
人群之中，一官员身着官袍，趾高气扬，正对这群劳工厉声呵斥：
“尔等既已得本官恩赐之食，何以仍旧懈怠，不思劳作？”
“家园沦丧，自救尚且不暇，何能怨天尤人？”
言辞之间，更令赵昊愤懑。
赵昊身形独立，格格不入。
但其威严之气，自是不凡。
未几，便有甲士上前，横刀立马，厉声喝问：
“此乃救灾重地，阁下何人，胆敢擅闯？”
赵昊闻言，心中怒火中烧，然面色不改。
仅以手指远方那官员，语气冷冽，问于甲士：
“彼人何人？”
甲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冷笑道：
“此人乃吾地治河都尉，李仁力李大人是也。”
“尔区区何人，胆敢在此地放肆？”
言罢，甲士手中兵器微颤，似欲将这不速之客拒之门外。
赵昊闻言，眉宇间凝聚起一抹深邃的寒意，怒火在心中翻涌不息。
他轻轻一跃，自马上翩然落地。
赵昊目光如炬，直视不远处那满目疮痍的灾民之地。
只见百姓面黄肌瘦，眼中无光，宛如行尸走肉。
他甚至从这群倒下的人中，看不出活人与死人的区别。
甲士见状，欲再行阻挠。
然赵昊身后侍卫，皆乃虎狼之师，岂容这般造次。
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令众甲士心生畏惧，纷纷退避三舍，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一阵喧嚣传来，李仁力缓步而至，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他见赵昊气度非凡，恐非善类。
心中虽有疑惑，却故作威严，问道：
“尔乃何方神圣，竟敢在此地喧哗？”
赵昊不语，只是以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李仁力。
片刻后，他终是开口，声音如同寒冰裂石：
“尔身为父母官，却视百姓如草芥，如此行径，也配称官？”
此言一出，四周空气仿佛凝固。
还从没人敢这般同李仁力讲话，他脸色骤变，怒意涌上心头。
正欲发作，却又被赵昊身上那股不可言喻的威严所震慑，硬生生地将怒火压了回去。
他其实也隐隐猜到了赵昊的身份。
毕竟这帮贪官污吏，不过是群欺软怕硬之辈，最怕的就是巡查监察哪天摘了他们的帽子。
不过李仁力倒也猜错了，赵昊要的不是摘他的帽子，是要抹他的脖子。
李仁力强作镇定，语气却还带着几分的威严：
“本官乃巡抚大人麾下治河都尉，官居七品。”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师承何处，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
赵昊闻言，怒火更盛，他猛然间提高了声音，犹如惊雷炸响：
“回答吾问！你，也配称官？！”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李仁力的心头。
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李仁力见状，怒不可遏，他猛地扶正官帽，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来人，给我拿下！”
然而，甲士们却仿佛被赵昊的气势所震慑，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李仁力见状，更是怒火中烧，连声催促，终于有几名胆大的甲士小心翼翼地靠近赵昊。
就在此时，赵昊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枚金鱼袋。
其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如血残阳下烨烨生辉。
他轻轻一挥，金鱼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地落在李仁力的面前。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李仁力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那金鱼袋上所刻之字，乃是他遥不可及的皇家恩赐。
他瞬间明白，眼前之人绝非池中之物，自己今日怕是踢到了铁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