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小万两
赵昊的眸光暼着那身形臃肿的马有福。
只见其旁若无人地踏入店内，宛若一座小山移步。
门口的光都被其身形遮住，店内暗了一瞬。
恰好赵昊身侧有张空桌，马有福便坐定其旁。
那满身的肥肉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沉甸甸的。
邻桌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食客们，见状皆是噤若寒蝉。
随着这胖子到来，店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马有福的腿随意地搭在桌上，随从们立刻大声吆喝，命店家速速上菜。
店家岂敢有丝毫怠慢。
一时间，各色佳肴如流水般涌上桌面，琳琅满目。
这马有福也果真无愧于他的体型，胃口大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见其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佳肴一扫而空，吃得满嘴流油。
估摸着泔水车路过门口，他都能上去尝尝咸淡。
看他这般模样，当真是个贪图口腹之欲，不问世事的富家子弟。
酒足饭饱之后，马有福一抹嘴角的油渍，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身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饭馆。
刚才坐过的地方如同经历了什么野兽袭击，桌椅倾倒，碗盘破碎，一片狼藉。
赵昊注意到这小子饭钱也没付，店家似乎也司空见惯，陪着笑送客，不敢有半点怨言。
送走这位爷，也不敢多言，只能叹息着晦气，然后赶紧吩咐小二前来收拾。
此时，店内的食客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赵昊的心中也很好奇，便向身旁的凌寒霜低声问道：“寒霜，你可知道这马有福是何许人也？”
凌寒霜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我对他父亲马子穆略知一二，曾有过几面之缘。”
“只知这马有福乃是他的独子，深受溺爱。至于其他，我便不得而知了。”
赵昊点了点头，心中却愈发好奇起来。
据他所知，皇商在古代的地位虽高于一般商人，但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横吧！
何况还是在京城。
这马有福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跋扈，着实有些反常。
他沉思片刻，又问道：“寒霜，那马子穆你对他了解多少？当真只是普通皇商？”
凌寒霜轻启朱唇，轻轻摇头：“非也，此马家渊源颇深，其祖上曾与皇太祖共谋天下。”
“虽非战功赫赫，却也是开国元勋之一，功勋卓著，不可小觑。”
“昔年，马家先祖得皇太祖亲封侯爵，显赫一时。”
“不过至马子穆这一代，不慎触犯天颜，爵位被削，荣光不再。”
“然，马家并未因此沉沦，反而在京城另辟蹊径，以染布为业，渐成气候，终至垄断京城布料之市。”
“更兼马家与寻常皇商有所不同，身份之上，颇得自由。”
“皇太祖特赐恩典，除却皇家御用之务外，马家尚可经营私人产业。”
“听说就连是一般的王爷都敬他几分，很是不简单。”
赵昊闻言，心中已然明了，这小胖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
有这层关系在，他敢这么嚣张也不意外了。
更何况从古至今，垄断之道皆是暴利之源，这马家的财力必然异常雄厚。
不过这个消息，对赵昊而言并非吉兆。
谈及京城的商海，那必然离不开赵王。
赵王能在京城翻云覆雨，除了在此之前皇帝允许他经营各项产业，而且暗中予以大量的支持之外，背后必然与某些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马子穆能靠着商业东山再起，必然是在暗地里受了赵王的扶持。
此等关系，不言而喻，赵昊自然心知肚明。
相信即便是皇帝苏武也同样一清二楚。
这也是为何赵昊不向苏武求助。
如今皇朝内部都快被赵王给渗透成筛子了，就连当初的百官之首如今都为其所用。
六部之中，已知便有三位尚书与赵王有着勾连。
说实话，现在整个朝堂之上，没一个人是赵昊信得过的。
甚至就算是沈青衣的老爹，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赵昊都要打上一个问号，不敢完全相信。
不过甭管怎么说，在赵昊的眼中，这个马有福倒是有结交的价值。
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
纵观赵王的谋略和手段，可以称得上一身枭雄。
此人善于揣度人心，深知用人之道。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他对于这等纨绔子弟，自然不屑一顾。
也算是难得的“出淤泥而不染”了。
赵昊心中盘算，欲与马有福结交，必须投其所好。
先了解一番，若是个值得结交之人，便按照计划行事。
若是个彻彻底底的庸碌之辈，赵昊也不打算惹一身腥。
不过就凭他吃饭不给钱这一点来说，赵昊对这小子的初见没什么好印象。
此时，旁边的小二正愁眉苦脸地收拾着桌子，口中似有怨言，小声的骂骂咧咧着。
赵昊低声示意凌寒霜上前询问。
凌寒霜会意，唤道：“小二，可否打扰片刻？”
小二闻言，忙将手中毛巾搭在肩头，躬身行礼道：“哎呦，这位公子，您有何吩咐？”
凌寒霜自袖中轻抚，取出几枚碎银，其色银白，悠然递于小二之手。
“小哥，跟你打听点事。”
小二见状，眼眸骤亮，喜笑颜开。
手腕一翻，连忙将银两妥帖收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看来这种事情平时的时候肯定没有少做。
收好银钱之后，他赶紧躬身作揖，连声道：“哎呀，公子真是气宇轩昂，出手不凡，不知有何事需小的效劳？”
“但凡所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寒霜玉指微扬，指向方才马有福所坐之桌。
“方才那位略显富态的少年郎，是何许人也？你可知其底细？”
小二闻言，面上掠过一抹诧异之色，旋即笑道：
“公子莫非初来乍到，不识翠云街之风云人物小万两？”
凌寒霜眉宇微蹙，似有所惑：“小万两？此名何来？！”
小二连忙解释道：“公子果真远道而来，自然是有所不知。这马有福之父，乃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皇商，家财万贯，日进斗金。”
“据传一日便能赚得万两白银，是以人称马万两。”
“其子承父业，虽未及父之万一，却也被街坊邻里戏称为小万两。”
“意指其出身富贵，挥金如土。一日便能花掉万两银钱。”
言及此，小二顿了顿，压低声继续道：“此子性情不羁，偏爱声色犬马，虽有家财万贯，却无半点上进之心。”
“平日里，常携几个市井无赖，游走于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不思进取。”
“尤其是那碧水楼，更是他的常去之地。据说十四岁那年，在那碧水楼中，从金秋之季，直至冬日初雪，整整逗留了三月有余，成了京城一奇闻也。”
此时，一旁的赵昊也好奇问道：“这小万两这般阔绰，刚才怎么还吃饭不给钱呢？”
小二闻言，轻轻摇头，叹息道：“哎，这马家虽富甲一方，但家教不严，加之马老爷年事已高，对这独子多有溺爱，故而任由其胡作非为。”
“我们这寻常百姓的，也不敢惹，更不敢太过声张。只能老老实实把这亏给吃咯，试探倒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