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识时务
赵昊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王霜，试图从这位老将的面容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但王霜的面容就是那样的，古井无波，波澜不惊，仿佛他说的话不是对他这半生戎马的终结，而仅仅是一句平白无奇的家常。
“王将军，你……”
赵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早在进入边疆前，赵昊便已经做好了打算，待此战过后，他便要提拔一批将领，充实到军中。
千里马需要伯乐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伯乐同样也需要千里马才能证明自己的本事。
而王霜作为首次战役中立下大功的将领，自然也在赵昊的提拔名单之中。
只是赵昊没有想到，王霜竟然会在此时，主动请辞。
“王将军，你可是觉得本官赏罚不公，才要请辞？”赵昊试探着问道。
王霜摇了摇头，道：“大人，您误会了，末将并无此意。此次能斩赫连环章，全赖大人之智谋，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敢居功。”
“而且末将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再留在军中，也只会成为累赘。末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为好。”
赵昊默然片刻，道：“王将军，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此次战后，你可是有大功的，本官可以保你进爵一级，封妻荫子。”
“末将多谢大人好意。”王霜躬身行礼道，“只是末将心意已决，还请大人成全。”
见王霜态度坚决，赵昊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王将军去意已决，那本官也不好强留。你此去路上，本官会派兵护送，确保你安全返乡。”
“多谢大人！”王霜再次躬身行礼道。
赵昊摆了摆手，示意王霜不必多礼。
他心中虽然有些惋惜，但也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王霜征战半生，如今想要安度晚年，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赵昊有些好奇，王霜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告老还乡。
毕竟此战过后，他完全有可能凭借战功晋升更高一级的官职。
难道是因为他在军中受到了排挤和打压？
赵昊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
王霜出身三州夷，或许曾在军中受过排挤也说不定，只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赵昊虽有心想要大力招揽夷兵，但过去的事情他也无法改变。
或许，是王霜真的累了，想要回家安度晚年吧。
赵昊忍不住还要细细的打量一下王霜这位老将军。
毕竟若是没有意外，他们以后便不会再见了。
经过一番仔细打量，赵昊惊讶地发现，王霜确实已经苍老了许多。
在前日的作战会议上，王双虽然同样是白须白发，但眼神中还有着报国杀敌的热血。
而现在，王霜那原本斑白的须发，如今是被一层厚厚的血污所覆盖，显得愈发斑驳陆离。
这一战，王霜的确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人年纪一大便容易伤感，或许是王霜看着他的3000老弟兄折损殆尽，本就早该冷淡的热血，此刻真的冷了下去吧。
赵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惋惜，但随即又想到，王霜毕竟已经年事已高，或许真的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最是让人伤感。
赵昊穿越前身为史学硕士，对这两点儿更是心有体会。
赵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王将军，你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本官原本还想着再为你谋一个更好的前程，真没想到你已有此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决定，本官也不好再挽留。只是，这夷兵营乃是你一手组建起来的，你当真舍得就此放弃吗？”
王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他很快便坚定了神色，沉声道：“大人，末将虽然不舍，但末将已经年老力衰，再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冲锋陷阵了。末将希望，能够将这些年轻的将士们托付给大人，让他们继续为夏国效力。”
赵昊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本官便准了你的请求。只是，你此去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王霜摇了摇头道：“末将还没有想好。或许，末将会回到家乡，安度晚年吧。”
赵昊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便去吧。本官会派人送你回乡的。”
王霜闻言，感激涕零道：“多谢大人！”
赵昊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将军年岁已高，的确是该好好休养了。”
“不过，将军这一走，本官却是有些舍不得啊。”
王霜闻言，笑道：“末将虽然年老，但还能为大人尽一份力。”
“哦？”赵昊眼神中扬起一丝异光。
果然没那么简单。
哈！他刚刚还在纳闷，这王霜怎么会舍得唾手可得的功劳，就此告老还乡？
原来是早就下好了套等着我钻呢！
赵昊心中一阵好笑，所说他两世为人，见识和经验早已不是王霜这种人所能抵得上的，但他这次还是一开始就招了王霜的套。
说到底，文史双硕士给他带来的那些教育经历，然穿越到了异世界，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心里还带着文科生所拥有的历史浪漫情节，这便注定了赵昊会受到史书上那些理想抱负的影响。
他做不到绝对的果断理性。
但赵昊并不为此感到沮丧。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逃不过这两个悲剧。
赵昊突然开始思索，倘若自己百年之后，又会是何种光景呢？
沈青衣，清河郡主她们白发之后，还会是那么风姿卓越吗？
赵昊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纷飞的思绪甩出去。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王双站在台下，看着赵昊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还以为赵昊是被自己的套路给气到了。
他心中一凛，赶忙出声道：“末将请辞之后，希望大人能提拔末将义子。”
“末将义子名唤韩飞，虽出身贫寒，但智勇双全，能文能武，末将一生征战沙场，自认为还算识人，末将敢断言，这韩飞将来的成就，必在末将之上！”
“末将恳请大人提拔重用！”
说完之后，王霜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起来。
祈祷赵昊没有因为自己的请辞后又提要求而感到过分。
若是这钦差大人真被自己的套路所吓到了，那他们夷兵的出头之日，恐怕又不知何时才有了。
王霜这话说的言辞恳切，看起来丝毫不像还有着套路的样子。
赵昊看着王霜一脸诚恳的样子，心中微微动容。
这王霜，倒是个识时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