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德听着那环佩叮当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这让他既期待,又紧张。
美人停在了他的面前,胆大妄为地伸出一只精致如玉的脚,挑起赵福德的下巴。
那脚竟未着寸缕,直接暴露在赵德福的眼底,上面仅带了个金铃作为装饰,足尖轻轻点地,像一朵洁白的莲。
赵福德堪称温顺地抬起头,像是失了神智,迷恋地盯着那张娇艳无双的脸。
他甚至还享受般地、小心翼翼地深深嗅闻了一下,只觉得就连美人的脚也透着一股难言的幽香。
“娇娇儿,”越庭舟森寒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你在做什么?”
眸子里的恶意与寒气仿佛深渊里爬出的厉鬼,似乎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越庭舟表面上是在叫白沅沅,可实际上却一直盯着赵德福。
赵德福自然也发现了。
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心情,复又惶恐起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豆大的冷汗在他的额头凝结,又顺着他肥腻的面庞滑落。
不敢出一言以复。
纵然那美人再如何绝色,他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就在这样冷凝的氛围中,那大胆的美人竟又开了口,嬉笑着:“哎呀,殿下,不要这么凶嘛,奴家不过是和这个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殿下这样冷着脸,可把奴家吓坏了。殿下听听,奴家的心肝到现在都还颤着呢。”
白沅沅的尾音上扬,勾得人心痒痒。
然后她又乖巧地向越庭舟的方向走去,清脆的金铃响声渐行渐远。
赵福德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为了避免再次失态,赵福德连忙说:“殿下先忙,微臣、微臣这就告退。”
越庭舟冷冷地“嗯”了一声,赵福德这才敢离开。
离开那样紧张的氛围,赵福德宕机已久的大脑终于再次开始运转。
太子殿下来晋州处理瘟疫之事,居然还带了一个美人前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好色啊!
他晋州最不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许多的五花八门的花样吗!
赵福德越想越觉得通畅,越想越自信,就连原先吓得佝偻起来的脊背,此时也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起来。
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其他同僚才是!
此时的赵福德又变成了那个气定神闲,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
却看白沅沅这边,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来来往往的下人早就被挥退,偌大个空旷的前厅便只有越庭舟与白沅沅二人。
“娇娇儿,方才你在干嘛?”越庭舟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白沅沅的下巴,冷然地质问。
白沅沅眨眨眼,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什么在干嘛?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你总不能利用完我又不认账吧。”
“我们何时说好让你去挑逗那蠢货?”越庭舟手指更用力了些,说:“早知如此,便该直接把你关在房间里,省得你又不安分地惹下许多事端。”
“疼。”
白沅沅没好气地拍了拍越庭舟的手,示意他放开。
“你要是真的关住了我,晋州哪里来的救命的药材?现如今你不感激,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我这哪里是惹是生非,我这分明是救人于水火!”
白沅沅伶牙俐齿,半分也不肯让。
纵使越庭舟知道自己用的力气并不会弄痛她,但还是松了松手。
却并没有放开对她的控制。
他目色沉冷,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越庭舟话里的醋意都要冲天了,白沅沅哪能听不出来。
只是越庭舟话里话外中泄露出来的占有欲实在过于浓烈,让白沅沅止不住的皱眉。
这让她忍不住回想起上一世越庭舟将她关在东宫。
那样炙热的占有欲就如现在一样。
可是,占有欲是爱吗?
当然不是。
爱是尊重,是平等,是发自内心的爱护,与自始至终坚定不移的选择。
而占有欲——就好像白沅沅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猫,最喜欢的时候谁也不许碰。
她的父母兄长都不可以。
可是渐渐地,小猫长大了。
小猫总是想要出去玩,不愿意粘着她。
于是自然而然的,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对小猫的喜爱与占有欲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淡与厌倦。
可是她又无法丢下小猫,因为过了那么久,小猫早已经成为了她的责任。
当小猫终于愿意毫无顾忌地过来蹭蹭她的手时,她却早已经没有那种想要抚摸它的心情了。
占有欲就是如此。
只是位高者对于位低者一时的贪恋而已。
有可能是因为它的外形漂亮,也有可能是因为它的皮毛比较柔顺,也有可能是因为它有的时候叫声细细小小,格外的动人心弦……
心中动容时,便想要把它抱在怀里小心疼爱,而疲惫厌倦时,便觉得再动听的叫声也烦扰至极。
白沅沅觉得越庭舟对她,便如同她当年对那只小猫一样。
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殿下吃醋了?”白沅沅掩下纷乱思绪,含笑调侃。
看着那双只有笑意的眼眸,越庭舟的头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喉间也无法吐出一个音节。
越庭舟明了,就好像她不在意他一样,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毫不在意。
即便越庭舟已经放轻了呼吸,可还是会随着心跳隐隐牵动着疼痛。
他扯了扯唇,问:“你觉得呢?”
白沅沅娇笑着倒在他的怀里,说:“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奴家都害怕了。”
害怕?
她怎么会害怕呢。
她是最有恃无恐的了。
那虚情假意的表情狠狠刺痛了越庭舟的双眼。
他想问白沅沅,她真的不知道吗?
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
他怎么又忘了,当年白沅沅与季骁是天作之合,是他选太子妃才将这一段好姻缘生生拆散。
他又怎么能再去期望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呢。
越庭舟不发一言,瞳孔似浓墨般漆黑,神色寡淡到了极致。
分明是一张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白沅沅却莫名感到了极度压抑的悲伤。
像遍体鳞伤的兽,竖起全身的皮毛,警惕着任何人的靠近,做最后无望的抗争。